沙正陽在三班。
三個班,第一班是省直機關和漢都市的干部,第二班是漢西地區為主,武陽、秦都、昭陽、涪崗、安襄五個地市,三班則是以漢東和漢南地區為主,但是已經把嘉州市所屬的老嘉州、夔塘和通河排除在外了,只有宛州、鄖州、巴原、蒲池四個地市。
另外就是還有一部分省屬企業和高校的干部也安排在了二班和三班。
這種打亂了安排其實也是省委組織部的一種考量,一方面有利于地方干部和省直機關部委、省管高校和企業在學習中多交流,另一方面也能使學習培訓能夠從多角度來使得干部們得到培養鍛煉。
所以沙正陽目光在三班的花名冊和簽到簿上尋覓自己名字的時候,就已經引起了周圍工作人員和老師的關注,當然還有一名來參加培訓的學員也頗為好奇的觀察著沙正陽。
聽得站在條桌背后的兩名老師兼工作人員問自己,沙正陽展顏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笑容格外陽光,“我姓沙,分在三班,來報道簽到。”
沙這個姓不是大姓,三班只有沙正陽一個人姓沙,所以教師立即的找到了沙正陽的名字。
這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老師,穿著一件半新舊的淺咖啡色的夾克,手里握著一支鋼筆,他旁邊是一個個子瘦小的眼鏡男,但看上去二人都很精神。
找到了沙正陽的名字,而后邊備注的一欄也把沙正陽的情況介紹得很清楚,宛州市真陽縣委副書記、縣人民政府縣長。
再看看他的出生年月,足以讓無數人扼腕,才28歲都不到的年輕縣長,其年輕程度能讓人發狂。
上下打量了一下沙正陽,三十出頭的老師心中暗嘆一口氣,這就是分在自己作為輔導員的班上了。
之前他就在花名冊上看到了對方的年齡,覺得簡直比不可想象。
28歲的正處級干部有沒有?如果仔細找一找,在企業上,在省直機關里或許找不到,但是三十歲左右的估計還是能找出那么一兩個來的,但是絕不可能是在基層區縣擔任區縣長。
處級干部和處級干部之間的差別還是很大的,省直機關甚至就是省委黨校里邊處級干部也不少,企業里更多,年輕的也還是有,但是不是說你在這些部門當個正處級干部,就可以勝任區縣的縣長書記了,那是兩個概念。
你省委黨校某個處室的一把手也是正處級,但你說你和一個區縣的書記縣長能一樣么?肯定不能。
哪怕是讓你下去掛職鍛煉,甚至有心提拔重用,估計都會先讓你干個副書記副縣長這一類職務打磨打磨,真要直接把你安在書記縣長位置上,特例的可能性都幾乎沒有,除非有其他特殊原因。
“你好,沙縣長,請在這里簽字,嗯,這邊領取寢室鑰匙和生活用具。”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感嘆歸感嘆,但表面上還是很平靜,在黨校也見慣了太多了領導,哪怕沙正陽的確像一個妖孽,但他也能理性應對,“我是譚宗漢,是你們這一期三班的輔導員。”
“你好,譚老師,這一次就要給你添麻煩了。”沙正陽趕緊放下正準備簽字畫押的筆,和對方握手。
“這一位是肖國偉肖老師,如果我不在,就是他負責處理班里的事物。”譚宗漢又把旁邊的瘦小眼鏡男介紹給沙正陽。
又是一陣寒暄,譚宗漢這才給沙正陽介紹情況。
三個班,七十五名學員,沙正陽分到了208房。
都是兩人一間,應該說條件還是相當不錯的,臉盆,新的毛巾、牙刷、牙膏、香皂以洗發水、浴液,另外還有一把衣架。
沙正陽看了一眼208房,自己的室友是省計委的晁漢忠。
晁這個姓也很少見,所以沙正陽一下子就記住了對方的名字。
按照常理,三班是沒有省直機關的,但是為了加強各部門各單位學員的熟悉,所以這一次寢室安排專門是打亂了各班的分配,就是要讓大家相互之間更熟悉。
“譚老師,肖老師,謝謝了。”沙正陽接過鑰匙和學員證已經一疊飯菜票,連聲道謝:“那我先過去收拾房間去了,嗯,今晚不會點名吧?”
“今晚不點名,但是明早九點鐘會現在寢室點一次名,然后統一整隊到禮堂里舉行開班儀式,除了你們這一期的正處級干部能力提升班外,還有一個班的廳級干部的輪訓班,將會合在一起開班。”譚宗漢介紹道。
“喲,和領導們在一起,那肯定得沾光了。”沙正陽又笑了起來。
“你們也都是領導,都一樣。”譚宗漢也覺得沙正陽這個年輕人說話挺風趣,既不像有些年輕干部那么敏感,也不像有些人驟登高位那么桀驁和咄咄逼人,倒像是一個身經百戰的老角色。
“那行,我就先過去了,不過還是先請個假,有可能晚上會不回來住,我難得回來一趟,有些私人事情要處理,所以先請個假。”沙正陽還是很懂規矩,把程序走到不為錯。
“嗯,今天不用請假,明早記得準時點名就行了。”譚宗漢和肖國偉對沙正陽又多了幾分好感度,起碼人家是十分守規矩的。
按照老師的介紹,沙正陽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該去的宿舍樓。
四層樓,看樣子應該是新修沒幾年,這個時候正是人來人往的時候。
沙正陽直上二樓,找到了208,門已經開著,里邊傳來聲音,看樣子是在打電話。
“行了,三個月時間而已,一混就過去了。”聲音有些沙啞低沉,“沒什么大不了的,領導安排來就來唄,服從組織安排,……”
“不說那些了,不是我認命不認命,我有什么想不開?”聲音略微提高了幾度,“我有心理準備,好了,是禍躲不過,我受得起,……,掛了!”
放下電話,抬起目光,一眼看到了正準備進門的沙正陽,略微一愣,大概是沒想到室友會這么年輕,但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舉步過來,伸出手來,“你好,晁漢忠,你是沙正陽吧?”
“對,沙正陽,咱們一個寢室,以后三個月就要同室而居了啊。”沙正陽也落落大方的放下收中包,和對方握手,“晁哥在省計委?”
“嗯,省計委礦業能源處。”晁漢忠是一個黑瘦漢子,四十歲左右,一頭板寸,很有威勢,不過感覺有些蕭索的味道,氣色不是很好,“早就聽說過沙縣長的名字了,好像是咱們全省最年輕的縣長呢,我原來聽小蘇說起過,……”
“小蘇?”沙正陽一愣之后也反應過來,這應該是說蘇倫康,“康哥在省計委的時候我們打交道多一些,宛州翠屏機場項目也幫了我們宛州不少忙。”
“嗯,小蘇和沙縣長一樣啊,前程遠大,現在都到省政府那邊去了。”晁漢忠話語里不無感慨,甩了甩頭,似乎想要把一些煩心事兒甩掉,“小蘇已經是年輕有為了,沒想到沙縣長比小蘇更年輕,讓我們這些老家伙情何以堪啊。”
“晁哥說笑了,我哪兒能和位居中樞的康哥相提并論,偏遠野地里當個縣長,那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沙正陽謙虛道:“晁哥如果看得起,就叫我正陽就行,晁哥在計委里邊,沒準兒日后我們有求于晁哥的地方多了去呢。”
晁漢忠終于笑了起來,點點頭,“那行,我就托大喊你一聲正陽了,我這個人是個直腸子,說話直來直去,有時候不注意得罪了,正陽也別見怪。”
“晁哥說哪兒去了,您說老大哥,見多識廣,我是鄉下孩子,啥都不懂,你有啥說啥。”沙正陽開著玩笑,順手把包放下,拿出一包中華,遞給對方一支。
“戒了,不抽了。”晁漢忠不無留戀的看了一眼沙正陽遞過來的香煙,搖搖頭,“抽了十多年,沒想到四十歲了還來戒煙,可家里人都看不慣,所以干脆戒了。”
“戒了最好,抽煙有害無益,年輕時候抽煙是覺得洋盤風光,年齡大了就會覺得那是累贅負擔了。”沙正陽點點頭,“我讀大學時也抽了半年,但煙癮不大,一畢業就戒了。”
“嗯,早戒早好。”晁漢忠也沒想到居然也會遇到一個戒煙的伙伴,有些感慨,“我現在正處于煎熬期,就怕寢室里也來一個抽煙的,正好正陽不抽煙,還是戒掉了的,可以幫著督促我,若是我要抽煙,正陽可要毫不留情的幫我掐掉。”
沙正陽笑了起來,“行啊,晁哥你要這么說,那我可不會客氣啊,我也不喜歡別人在寢室里抽煙,到時候你可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啊。”
兩個人都有點兒樂了。
“晚上,晁哥有沒有安排?如果沒安排的話,我要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頓飯,要不一起?”沙正陽覺得晁漢忠這個人性格不錯,有點兒意思,主動邀請。
“不了,我晚上也有一些私人事情要處理,嗯,開學之后咱們有的是時間在一起。”晁漢忠搖了搖頭。
沙正陽感覺晁漢忠可能是真有事情,所以也就沒有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