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沙正陽沒有正面回應自己的問題,申云慧也沒有在進逼。
事實上集團公司沒有太好的方案,長川實業剩余三個副總或多或少都一樣有檢舉控告,只是現在紀委還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查實罷了。
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是申云慧的觀點。
以長川實業的混亂局面,就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失去了制度紀律約束監督的企業,這種環境下,手中有權者不趁機亂來,申云慧不相信。
問題是長川實業不是一兩家企業組合起來的,多達幾十家大大小小的企業,而且還可能會更多。
三大煤業的三產公司也會陸續整合進來,只不過現在長川實業處于風口浪尖上,只能暫緩一緩罷了,但將三產整合為一塊的方向卻是不會變的。
對沙正陽,申云慧也還是作了一番了解的,之前她也和很多人一樣認為這是鐘廣標搞的裙帶關系,把長河能源集團的領導職位私相授受,但是后來沙正陽出任集團黨委委員,申云慧就知道這不可能了,鐘廣標還沒有這個能耐,沒有尤萬剛的全力支持,省里邊不可能同意。
后來一系列事情終于讓申云慧了解到了沙正陽的“真正實力”。
能在省委常委會上縱橫捭闔,揮斥方遒,最終讓主要領導贊不絕口的角色,當然不簡單。
后來她也才知曉了沙正陽的一系列經歷,所以她才對讓沙正陽接管長川實業并不反對,但是她希望沙正陽能騰出精力專門來抓長川實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
見申云慧沒有再多說,沙正陽也松了一口氣。
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申云慧多爭辯,事實上他也不想現在這樣,問題是這不是他決定的,而是尤鐘二人這個決定的,他只能被動的接受。
他抓緊時間,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樣,搶在了申云慧之前把飯菜刨進了肚里。
正好,徐利平的電話來了。
對徐利平,沙正陽也沒有多少隱瞞的,說了自己的情況,也談到了自己當下的難題。
最大的問題是手里沒有對長川實業情況比較了解的人。
徐利平應該很了解,但是徐利平短期內都將要跟隨著自己一道奔波于燕京和阿拉木圖之間,忙于阿克糾賓項目。
可現在沙正陽就希望能有一兩個人來幫自己開始著手收集了解長川實業現有的情況,以及在今后一段時間里充當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來對長川實業進行逐一摸底核實,幫他掌握情況,以便于日后他一回集團公司就能迅速派上用場。
徐利平在電話里得知沙正陽馬上就要去長川實業到任,也是頗感吃驚。
在沙正陽解釋了自己的想法和意圖時,徐利平這才明曉沙正陽為什么這么急著走這一步。
擔任這個董事長沒那么簡單,你要真覺得自己可以當個甩手掌柜,那么日后你要被別人忽悠糊弄,也就怨不得人,而沙正陽也是搞過企業的人,自然明白這里邊的道理。
最后徐利平給了沙正陽兩個人的名字。
兩臺奔馳S緩緩駛入了位于北2.5環徐家河路的長川實業有限公司大門。
從大門上來看,長川實業的鎦金字招牌看起來格外耀眼,整個大門的門柱寬敞得足以容納四臺大卡車并行進出,撲面而來的“為中華崛起而奮斗”幾個大字就在正對大門的一塊巨大的奇石上,顯得不倫不類。
沙正陽是和人力資源部(黨委組織部)部長岳建川坐一輛車駛入長川實業辦公區的。
“岳部長,這長川實業看起來挺氣派啊,比我們集團公司都還要闊氣豪華啊。”沙正陽是在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一幢八層大樓,雖然看起來應該是八十年代末期的建筑物,但是經過粉飾裝修后看起來還是很洋氣的,淺咖啡色的外墻和玻璃幕墻在陽光下相映成趣。
“沙總,你是不知道,長川實業這兩年可是風光夠了,人家好歹也是有好幾十家子公司的企業集團呢。”岳建川話語里也不無揶揄之意,“你沒見吳慶龍坐的什么車?奔馳S600,尤老板和鐘老板平時都不敢坐,他兒子一晚上打牌都能輸掉20萬!李伯豐倒是裝得挺像,就坐一輛老佳美,來集團公司隨時都在叫窮叫苦,但是他老婆卻暴露了他的本質,在香港買的香奈兒包包都是兩個兩個的買!”
集團公司內部這些部門的一把手要說福利待遇都不差,而且位居中樞,但是要和下邊的企業高管們相比,那就不在一個層面了。
別說和一把手相比,就是和那些副職比,你也差得太遠。
人家出去吃飯簽單幾千萬把塊錢根本不在話下,每年都要出國去考察學習旅游,這些你要在集團公司里邊就別想了。
集團公司是在省里邊的眼皮子下邊,好歹也是正廳級單位,一切財務手續都要正規化,平時看起來倒也風光,但是論到實惠的東西上來,那就遠遠不及了,這也讓和諧集團公司總部的部門里邊對下邊公司充滿了羨慕嫉妒恨。
“是只有吳慶龍和李伯豐這樣,還是長川實業都這樣,又或者其他公司都這樣呢?”沙正陽貌似隨意的問了一句。
岳建川立即警惕起來,打了個哈哈,想要敷衍過去,“沙總,這些情況我可不了解,……”
“岳部長,你可不耿直啊,這些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我們都是內部人,還能有什么不敢說的?你不說我下去要不了兩天也能了解到。”沙正陽哂笑道:“還是覺得說這個得罪人?”
“嘿嘿,沙總,你可別套我話,長川實業肯定有問題,這不吳慶龍和李伯豐都遭起了,至于說其他人么?嘿嘿,水至清無魚,集團公司讓您去當董事長,不是就能說明很多問題了么?其他公司,我覺得好歹都是正規企業,再怎么也要好的多吧?”岳建川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才道:“當然,這還是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岳建川是嘉州人,一口嘉州話,但在漢都生活多年,也有點兒漢都口音了。
他也算是長河石油的老人了,曾經擔任過長河石油管理局黨委組織部副部長,后來又擔任長河石油管理局黨辦主任,尤萬剛認為他人踏實可靠,沒太多其他心思,對長河石油情況也熟悉,才把他調到集團擔任人力資源部長。
“這么說其他企業都是正規企業,這長川實業就是烏合之眾嘍?”沙正陽輕笑一聲。
“嘿嘿,我可沒這么說,不過這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原來各大企業的三產公司是個什么狀況大家都清楚,組合在一起之后又一直沒有一個強有力的班子來整合,就這么拖著賴著,大家都各搞各的,誰都別想管著誰,集團公司成立之后主要精力也沒在這上邊,才會拖成現在這個樣子。”
岳建川說話倒也很客觀。
“嗯,集團公司在這方面的確有些欠考慮,當時只想著要把這些三產公司剝離出來,然后糅合在一起就不管了,但沒想到這樣包羅萬象的一個大雜燴可稱不上是多元化。”沙正陽嘆了一口氣,“如果按我的想法,長川實業還是應該要按照業務板塊來重新大亂進行整合,決不允許這種多頭行事,各行其道。”
“沙總,這正是集團黨委賦予你的重擔啊,不過你也要想到,現在三大煤業的三產也要納入進來,長川實業的現狀也是有其歷史原因的,只有慢慢來了。”
岳建川沒好說太深,但沙正陽也明白,這里邊本來不少三產公司就是領導一拍腦袋弄出來的,各有各的淵源關系,你要輕率的去動其架構,那就真的動了別人奶酪,壞了人家的心情了。
兩輛奔馳在停車場正中間空出來的一排車位停好,沙正陽下車,放眼望去,幾排汽車停放在兩側,猶如汽車萬國博覽會,比起駐京辦那陣仗不遑多讓。
沙正陽也是今天才知道長川實業旗下一共有大大小小三十八家公司,其中有十一家已經事實上處于關門狀態,但是仍然有二十七家公司處于正常經營狀態下,尤其是建筑、房地產、運輸、倉儲、建材等企業,據說效益都還不錯,這也讓沙正陽很意外。
他一直以為管理這樣混亂的企業應該是都虧了廟子富了方丈才對,看來也不盡然。
徐利平在電話里也提到了這個情況,說之所以很多企業看起來都還能盈利,那也是捆綁著集團公司內部的這些業務,實際上也就是內部利潤的轉移,如果真的沒有集團公司這些內部企業的業務關照,恐怕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然也不是所有企業都如此,還是有幾家企業經營發展得不錯,但那肯定是屬于少數。
沙正陽現在要做的就是要把這些情況摸清楚,掌握真實情況,看看誰是真的能走出去一樣能生龍活虎過得滋潤的,誰是只能靠著集團關照才能茍延殘喘的,誰是靠著集團都還負債累累的,而這其中又有哪些是富了方丈窮了寺廟和普通和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