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非央企的短板了,如果這種事兒是中石油中石化遇上了,那人家就可以直接找國務院領導匯報,當面鑼對面鼓的把問題說清楚,甚至可以請領導直接拍板,外經貿部還得要主動配合。
但是你長河能源就差了一大截,隔了一個漢川省,就算是你漢川省領導來也就那么回事兒,就得要按照程序來,否則就是壞規矩,越線了。
所以這是一柄雙刃劍。
非央企,走出去,外國不會那么敏感,但是在國內你能難以獲得最好最大的支持,很多時候就要靠自己,國內不給你扯后腿就不錯了,特別是要面對有央企競爭的時候,你就更麻煩。
就目前來說,還看不出中石油在里邊有沒有起作用。
因為從各個渠道獲得的消息來看,中石油似乎對這個項目還意見不一,而這個時候意見不一,基本上就意味著放棄了,因為后續要競標涉及到的工作很多,你都還沒有開展,那么就算是去競標,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也正是基于此,沙正陽才提出要直接去找國務院主要領導,如果中石油也要加入戰團,甚至早已經在做準備,這事兒就麻煩大了。
好在現在看起來因為烏津項目的失利,對中石油有影響,所以他們興趣不大,估計更大因素還是因為看到長河能源要介入這個項目,才有讓他們有點兒不愿意放手吧。
這也就是一個心態問題,本來自己不想要的,結果看到有人感興趣了,自己也就覺得好像有點兒金貴了,但實質上還是不想要。
“正陽,你想的太簡單了,恐怕還需要從長計議。”尤萬剛思考再三,還是搖了搖頭,“這件事情我們就算是拿下了阿克糾賓項目也還得要和外經貿部打交道,如果繞過去他們去找到國務院主要領導,那弄不好就要結仇了,日后人家要給我們穿小鞋,找機會可太容易了。”
尤萬剛這番話也是中肯之言。
拿下阿克糾賓項目簡單,但后續的運作起來還要和外經貿部打交道,尤其是沙正陽還提到了奧爾斯克煉油廠項目,還涉及到更多的肯基亞克油田到阿特勞和阿克陶的輸油管線項目,甚至還有日后的烏津油田項目以及更長遠一些的,中哈石油管線項目,這些哪一個都繞不過外經貿部。
現在要把關系搞砸了,日后那人家記恨起來,找你的麻煩,那就得不償失了。
“可問題是我們等不起了。”沙正陽不肯罷休,“我們當然不想得罪人,可這樣一個機會失去了,競標失利,損失不說,那我們得罪不得罪他們又有何意義呢?當然,我們也不用針對他們,或許我們可以考慮用其他側面的方式來反饋一下,看看能不能……”
“哦?”尤萬剛和鐘廣標都聽出其中意思來了,沙正陽還有其他門道,那當然好。
“去年年底洪副總理來真陽視察,對真陽的印象比較好,國務院辦公廳一位聯系洪副總理的領導因為需要了解一些情況寫情況專報,所以下來之后找我專門談話,算是有了一些聯系,我覺得也許可以通過側面渠道讓洪副總理了解到我們這個項目的一些現實具體情況,……”
沙正陽這番話半真半假。
的確洪副總理在視察真陽之后國務院辦公廳的同志要對真陽的一些具體工作情況作詳細了解,用于寫情況專報,這是國務院辦公廳內部的一些情況通傳,同時也要作為一些調研報告的資料使用。
沙正陽自然義不容辭,而且辦公廳的人也知道洪副總理對這位年輕縣長印象極佳,下來之后也曾幾度提及,所以也都還是很看重沙正陽。
當沙正陽主動結交之下,自然也有了那么幾分交情。
當然這幾分交情要說起來還是有些淺了,只不過這種情況下,嘗試一下也無不可。
通過這種渠道來傳遞消息其實并不是十分合適,關鍵在于如何拿捏好分寸。
沙正陽仗恃的就是洪副總理視察時間距離現在尚短,對真陽對自己的印象還很深,若是拖過兩年,恐怕就那不好說了,現在如果有人能提及一句,起到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那就足夠了。
說白了,現在就是需要這樣一個機會,而且是要副總理主動過問的機會,不能讓外經貿部認為這是漢川省在繞過他們找了總理。
沙正陽突然拋出的這樣一條線讓尤萬剛和鐘廣標都是頗感詫異,但聯想到洪副總理到宛州考察時的情形,他們雖然不在場但也略有耳聞,只是沒想到沙正陽這家伙抓機會抓得這么好這么緊,居然由此而搭上了國務院辦公廳的線。
事實上你要說像尤萬剛這樣的高官在國務院辦公廳里就沒有一兩個熟人,那肯定不可能,關鍵要在很短時間里把這條消息通過正常渠道轉到到首長那里,這就不容易了,而且你還得要做得自然,不能引發其他負效應。
尤萬剛和鐘廣標感觸之余也沒有多想,同意了沙正陽的意見,如果沙正陽的這個曲線渠道也未能達到目的,那就真的只能請兩位主要領導出面直接找國務院了,那個時候不可避免的會有負面的影響,但也顧不得了。
陳易岡接到這個有些陌生的電話時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但是當那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時,他立即就想起了對方是誰。
實話實話,對方給他的印象很好,
“你好,小沙,怎么這個時候想到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你們真陽又有什么好的典型事例了?”陳易岡聲音很輕,但是卻帶有一份自然而然的親和力。
“哦?你沒在真陽縣了?”陳易岡有些訝然,沒當縣長了?難道生任縣委i書記了?從對方語氣里來看,不太像,而且他印象中對方擔任縣長時間也不算長才對。
幾句話之后,陳易岡大略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想要來拜訪自己。
陳易岡也清楚拜訪自己的肯定不是因為來燕京看望自己,如果是私下的拜訪,不會用這么正式的語氣,肯定是有公務,不過雖然接觸時間不算太長,但陳易岡還是知道這位能在二十度歲就能干到一縣之長,應該有足夠的政治覺悟和判斷力,不會有什么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而且陳易岡也清楚洪副總理對這一位年輕干部很有好感,哪怕是回京之后也還兩度提及對方,這很罕見。
基于此,陳易岡同意了對方的拜會要求。
半個小時后,沙正陽已經到了陳易岡的辦公室里。
他準備得很充分,但是他也知道這不是決定性因素,對方不會因為這些資料詳實或者在漢川省委省政府心目中很重要就會通融。要讓對方認可自己的想法,關鍵在于自己的構想或者觀點能對對方有作用,或者說對方認為自己的東西值得讓首長一看。
所以他并無絕對的把握,但是他必須要來試一試。
如尤萬剛所說,一旦上升到公務層面,可能會帶來很多不必要的負面影響,哪怕是省里也需要認真考慮。
陳易岡看得很認真很仔細,沙正陽也很有耐心。
之前沙正陽也介紹了自己的來意和想法,對方未置可否。
但沙正陽也知道這算是很給自己面子了,能看一看帶來的東西,能聽一聽自己的介紹,這份人情已經很大了。
如果無法打動對方,沙正陽也就準備到此為止,他也沒有理由要求更多。
當沙正陽注意到陳易岡將自己交給他的材料中部分重新回看時,他心里也有些激動,這是一個好征兆,意味著對方對自己的東西感興趣了。
陳易岡的確有些動心。
之前沙正陽介紹來意時他就心中微微一動,能源行業體制改革已經籌劃了很久,應該從92年就已經開始了,但是因為這個領域較為敏感,所以在推動的時候一直遭遇很多阻力,而且在很多方面也還需要探索,避免走偏帶來的不利影響。
但是在94時這個籌劃驟然加速,無他因為從93年開始,中國變成了石油凈進口國,而且94年的進口增速很驚人,特別是按照外經貿部和地礦部這邊的預測,這種趨勢幾乎不可逆轉,而且增速會越來越猛。
按照相關方面的預計,去年原油進口數量是2200多萬噸,預計到2000年,中國進口原油可能會突破5000萬噸,但事實上從今年頭兩個月的進口增幅來看,可能在今年進口就要突破3500萬噸,到2000年鐵定突破6000萬頓,對外依存度到2000年有可能會突破30,這是一個非常驚人且危險的程度。
能源體制改革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行業改革那么簡單了,這還和國家能源戰略安全結合到了一起,更是平添了幾分悲壯的色彩,如何既要確保中國能源產業的健康發展,同時又要面對不斷攀升的原油進口數量來實現國家能源戰略安全,這個問題已經成為一個大課題了。
陳易岡清楚辦公廳在這個方面也在進行一些探討和研究,甚至也在實質性的推動一些做法的嘗試。
而現在似乎漢川這個構想和方案也不失為一個不錯的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