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會議氣氛明顯被調動起來了。
或許是上午曹漢錦和傅蕾的表現刺激到了徐利平和梁逢春,下午在談到建材和房地產板塊工作的時候,兩個人的態度都更為積極鮮明。
梁逢春對建材板塊的熟悉程度顯然要比其他人更勝一籌,談到了水泥廠,談到了鋁材加工和鋼構廠,談到了預制件的市場前景,談到粉煤灰領域如何制造混凝土和市政地面磚方面的優勢,談到了煤矸石制磚現有稅收政策的優惠,相當詳實。
看著原來一直相當低調的梁逢春居然能對建材領域有如此多的看法和建議,沙正陽實在忍不住問道:“老梁,我記得你是石化這一塊出來的吧,怎么對發電領域的廢棄物回收利用和煤炭領域采選廢棄物利用會怎么熟悉啊?”
梁逢春笑了起來,“沙總,我實際上不算是正經八百的搞石化的,最早我在地方上工作,82年調到伏虎煤礦工作了五年,主要就是負責處理發電領域的粉煤灰和采選之后的煤矸石處理,但當時技術既不成熟,無論是政府還是企業對這一塊的重視程度也不夠,說穿了,也就是應付上邊,得過且過,……”
“后來你就調到武陽石化搞后勤?”沙正陽對對方在武陽石化之前的經歷不太清楚,但是知道對方后來在武陽石化的工作情況。
“嗯,說是搞后勤,其實也就還是三產,正好趕上了武陽石化擴產,對建材需求也很大,當時廠里索性就和伏虎煤礦合作搞了一家粉煤灰磚廠,也就是現在的武陽市聯合建材廠,92年我調回總廠,后來公司成立,我就到公司這邊來了。”
后邊的故事肯定不是這么簡單幾句話就說得清楚的,其中也免不了有一番人事權力的博弈,當然梁逢春應該屬于失意者,所以才會被踢出武陽石化到長川實業,據說當時他也是武陽石化黨委I書記的有力競爭者之一。
倒是到了長川實業之后梁逢春低調了許多,否則在吳慶龍和李伯豐鋃鐺入獄之后讓他臨時主持工作,這也是一個頗知進退的角色。
“沒想到老梁你的經歷也是這么豐富啊,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在石化行業里浸淫呢,沒想到你在建材領域也有這么豐富的經驗。”沙正陽點點頭。
“煤炭行業的副產品很多,很多都是高價值的東西,但是同樣也有一些給環境承載帶來壓力的廢棄物,粉煤灰是每家電廠都最頭疼的東西,目前對粉煤灰的綜合利用研究很多,但是要真正做到實質性的市場化階段,也就是不需要補貼就能完全產生效益,也并不容易,這需要上下游都要做到相當精細的規劃,從各方面成本來解決問題,煤矸石這一塊也一樣。”
傅蕾和梁逢春也是刮目相看,沙正陽連煤炭副產品廢棄物的處理綜合利用都能有這么深刻獨到的見解,還是讓他們有些意外。
在他們看來,沙正陽的確有些本事,尤其是宏觀領域的眼光和見解更是深遠。
或許他在專業領域不及長期從事這一行道的,但是作為長河能源集團和長川實業這樣涉及面相當寬泛的大型企業集團,單純的專業技能知識已經不足以支撐起掌舵這樣大型的企業了,更需要廣博的見識和深遠的眼光,以及對未來發展細致入微的洞察力和分析判斷能力。
沙正陽在這些方面無疑是相當優秀的,但他們沒想到在煤炭副產品這樣細分的領域,對方也能說得頭頭是道。
梁逢春固然吃驚不小,傅蕾一樣感慨之余也有些心驚,她已經很高看對方了,但是每一次對方都還是能帶給她許多意外的感觸。
黨委會之后的黨委擴大會議開得很順利,在黨委會上確定了主線,統一了思想,接下來的會議也好,工作也好,更多的就是如何落實貫徹了。
競聘方案還在進一步細化和完善,但是大方向已經確定,基本規程也應出爐,剩下的更多的是各個競聘團隊為了最后的對決各自把自己最強項最優秀的一面展現出來,讓包括公司領導和管理層以及職工代表們可以最清楚最直觀的了解未來幾年,他們將會與一個什么樣的管理團隊合作或者在他們手下工作,他們會給自己帶來什么。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對職工代表們來說,他們更看重企業管理團隊能給他們帶來工資獎金上有多少增長,福利分配制度會有什么變化,中下層的管理層面又會有什么樣的調整,而對于公司管理層來說,細化的各種數據指標才是最重要的,產值,利稅,利潤率,遞增幅度,還有在就業上會拿出什么樣的解決方案,這些才是他們所看重的。
只有將這兩方面的內容結合起來,達到一個相對完美和諧的統一,才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接到蘇倫康的電話時,沙正陽還在睡覺。
連續幾天的加班熬夜研討方案,讓沙正陽也很是疲倦,好不容易等到國慶,他才有機會好好休息一下,沒想到一大早就被電話吵醒。
其實也不算早了,快10點鐘了,沙正陽連早飯都沒有來得及吃。
“康哥,怎么這么有閑?”沙正陽舒展了一下身體,拿著電話從床上起來。
“你在漢都吧?”蘇倫康聲音很清晰。
“在啊,前幾天去了秦都和武陽跑了一圈,前天就回來了,這兩天加班看東西,好不容易盼到這個國慶節可以休息一下,在家睡懶覺呢。”沙正陽笑著道。
“你可真是有閑心,還能睡得這么安穩啊。”蘇倫康在電話里冷笑一聲。
“怎么了康哥?”沙正陽略微一愣,對方似乎對自己的表現很有看法啊。
“電話里說不清楚,你找個地方,我們見面說一說。”蘇倫康徑直道。
半個小時后,沙正陽一邊琢磨著一邊開車按照蘇倫康指定的方向抵達雙鳳橋附近的海潭公園后門。
“走吧,走一走,天氣這么好,正是踏青的好時機。”
蘇倫康的衣著永遠都是那么一絲不茍光鮮順滑的,頭發有點兒摩絲打得閃亮,黑色皮鞋透亮,淡灰色的西褲外加一件淺色的格子紋休閑襯衣,紐扣工整,包就丟在了那輛桑塔納2000上。
感覺到蘇倫康并不像電話里那樣心情不好,沙正陽倒是有些奇怪了。
他和蘇倫康關系一直維系得不錯,通電話的時間也不少,基本上每個月都有那么一次兩次的見面,要么喝杯茶,要么吃頓飯,不過九月份沙正陽太忙,二人沒見面。
“如果不是孫妍打電話給我說,我都不知道你還能有這么打能耐。”蘇倫康突然來了一句。
“啊?”沙正陽莫名其妙。
“怎么,你好像還一無所知?”蘇倫康脧了沙正陽一眼,“你不是自詡目光深遠,料事如神么?”
“康哥,你這一說還真把我說蒙了,我這段時間可是很老實啊,全副身心都扎在公司的改制競聘上去了,這國慶節一過,競聘就要出結果,尤高官和集團公司那邊都盯得很緊,我哪還有什么心思去想其他啊?”沙正陽也不知道對方聽到一些啥,也不好多問,干脆就等對方說穿。
蘇倫康站定在一棵楓樹旁,目光銳利:“你說國內經濟將會遇到一些波折,國內煤價已經見頂?”
原來如此。
沙正陽淡淡的笑了笑:“這是個人觀點,當然也不是我一個人的看法,國內也有一些學著如此看,煤價連漲幾年,今年東南亞金融出現問題,估計明年還會有波折,煤價震蕩甚至下行也很正常。”
“你不知道伊東煤業和東神煤業的擴產項目國家計委都已經批復動工在即了?”蘇倫康語氣越發嚴厲。
“批復了并不代表就要立即啟動,也需要根據實際情況,推遲一段時間也很正常,違背市場規律逆勢而上只會帶來損失。”沙正陽很平靜,“企業也需要根據自身判斷來作出決定。”
沙正陽滑不留手的回答讓蘇倫康很是不滿意,冷冷的道:“你覺得你這話別人會信么?正陽,我不多說,什么情況你自己心理清楚,你現在處于關鍵時候,省里考察正在進行,你為什么這么草率?”
點穿了其實更好,沙正陽也覺得這么含糊其辭沒有多大意義,他很坦然的道:“康哥,我沒想那么多,在其位謀其政,如果在真陽縣長位置上,也許我還要多考慮一下,當然可能我的觀點就沒多少人注意了,但是既然我擔任了長河能源集團黨委委員,總經理助理,就要對企業負責,東神煤業的擴建項目是我提出來暫時中止的,尤省I長和鐘總被我說服同意了,袁總不是很認同,但是還是服從了集團黨委的意見,至于說其他人,我想這是企業行為,有不同意見,我們也尊重理解,……”
蘇倫康目光不動,看著沙正陽,他想搞明白沙正陽真實想法,但卻看不透對方。
“你這是挑釁!就算有不同看法,也不該如此,不該選擇這個時候發聲!”蘇倫康陰沉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