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一河的懇請一直回旋在沙正陽頭腦中,在回宛州的路上,沙正陽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杜大偉還有些礙于面子,沒好太過直白的提出請求,但是沙正陽還是明白對方流露出來的意思,那就是裕城的現狀的確不佳,他這個縣委I書記也干得很艱苦。
到離開的時候,楚天瀾又來說了一陣,而且表示會在近期要到漢都來拜會,沙正陽也估摸著這也是要幫杜大偉和貝一河打前站。
對于人家提出來要來拜會看望自己,沙正陽也不可能拒絕,只能說歡迎,但是人家來的目的意圖也很明白,自己恐怕到時候也得要給人家一個交代才行。
都是多年的老朋友,再怎么也不可能讓人家空手而歸,不管是項目也好,思路也好,人家來了,總得要給人家一點兒念想,這也是朋友之間相處之道。
不過他也在思考,裕城這樣的縣份,究竟該怎么來規劃發展路徑。
裕城人口不少,戶籍人口截止到去年數據應該是九十九萬多,堪堪算是百萬人口大縣,但在宛州市卻要排到第五去了,次于山都縣(119萬)、宛陽區(115萬)、真陽縣(108萬)、香城縣(102萬)。
可是和前面幾個人口大縣(區)相比,裕城的條件卻要遜色不少,宛陽是市區,沒法比,真陽經濟更是突飛猛進,不必多說,哪怕是香城這兩年的發展速度也借助建材這一塊產業的爆發,一下子沖了起來,把昔日還要壓香城一頭的裕城給遠遠的甩在了身后了,現在也就是人口全市第一的山都縣情況和裕城相若,山都縣略強于裕城,去年的GDP達到了28億,而裕城去年的GDP也不過25億,而這個數據可以說是相當可憐的。
特別是相較于去年GDP已經達到了68億的真陽縣和56億的東峽縣,甚至連經開區的GDP都達到了33億,而百萬人口的山都和裕城GDP都還沒有突破30億,這個未免太讓人難堪了。
這種情形下,人口大縣反而成了一個負擔和壓力,讓縣委縣政府工作倍感艱辛。
沙正陽腦海中思緒紛亂,一時間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一個縣的產業經濟結構要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略來,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特別是這樣一個人口大縣,沙正陽當年能在較短時間內把真陽的經濟搞起來,那也是建立在充分的調研摸底情況下,而且還特別為此組成了幾個招商引資小分隊,而裕城卻沒有這樣的條件,只能徐徐圖之。
沙正陽在真陽和經開區的調研只是蜻蜓點水一般的掠過,因為這兩個地區實在太熟悉了,而且他離開也不過一年多時間,所以只是浮光掠影的看了看,倒是對宛陽他還是認真調研了一番。
本來沙正陽還想對香城和山都這兩個人口大縣去調研一番,但是看了裕城之后,他大致能了解香城和山都的情況,大同小異,無外乎就是香城發展得好一些,而山都差一些。
還是一句話,發展太不平衡,真陽、東峽和經開區已經具備了競爭全省十強縣的實力,并不比漢都那些區縣遜色什么,而同樣剩下的這些區縣就太讓人失望了。
所以沙正陽也想起了馮士章在宴請他的飯局中所提到的,宛州情況特殊,不能單單只用新興戰略產業和重點行業的關鍵核心產業這一塊所局限,而應當從更寬泛的優勢主導產業來培育,這里邊包括更多的傳統制造業,而不一定局限于之前所提到的新興戰略產業和關鍵核心產業,因為那樣會讓宛州幾個人口大縣都更艱難。
沙正陽也認真分析過宛州的格局,像真陽、東峽、經開區這幾個區縣的優勢主導產業已經基本確立,并且仍然在保持著較好的發展勢頭,當然要想一直保持領先優勢,肯定還需要持續的加大深化改革和對外開放,吸引外部資本和產業來落戶,甚至也需要培育一些新的產業增長點。
像宛陽、香城的情況也還是過得去,郭向陽出任宛陽區委I書記之后,雖然前期沒有太多的驚艷點,但是郭向陽做事踏實,持之以恒的推進區屬企業的改制,同時有意識的點對點招商引資,這兩年間還是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從97年以來宛陽的經濟增速開始攀升,已經隱隱排在了前三,僅次于東峽和真陽了,今年上半年的增速更是沖到了全市第一。
比較困難的還是像裕城、山都這類農業人口數量大,缺乏產業支撐的縣份,沒有支撐得起場面產業,就難以實現富余勞動力的增收,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較慢,縣財政孱弱,在固定資產投資上也難以有所作為。
當然,最困難的還是像桐山、大野、丹鎮、北溪、臨河和龍陵這幾個區縣,人口一般都是六十到八十萬之間,換了在別的地方妥妥算人口大縣,但放在宛州,那就真的是小縣了,產業沒特色,沒有支柱和主導產業,甚至連稱得上骨干企業的都沒有幾家,經濟以農業為主,區位優勢也不明顯,交通條件一般或者落后,簡而言之,就是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平庸,或許略有特色的就是各縣區在農業土特產上的差別了。
這樣的縣份經濟發展該怎么辦?怎么來走出一條適合這些條件相對平庸沒有特色的縣份的發展路徑來?
在沙正陽看來,這其實才是整個宛州乃至漢川和全國內陸地區的一個經濟縮影,只有把這些最普通最平凡沒有多少特色的地方經濟搞起來,解決了這些地方經濟發展的問題,經濟才有希望。
“沒有特色太過普通的確是制約這些區縣經濟發展的一大障礙,但是我的理解沒有特色只是相對的,而非絕對的,我們要做的只是從中找出其中特色來加以挖掘和引導。”
此時面對馮士章和杜國建,沙正陽已經能用一種很平和淡定的心態來泰然處之了,完全沒有了以前內心尚存的些許怨氣和不滿。
如果沒有他們的安排,自己或許接任了真陽縣委I書記,或許現在真陽經濟會更好,甚至可能成為宛州或者其他某個地市的副市長副專員乃至常委的候選人,但是這也僅僅是候選人而已,自己不可能這么快就在地方上再度突破成為副廳級,也恰恰是到企業上自己才能用這種曲線方式解決了副廳級,也才能讓自己驟然空降到了省發計委副主任這樣的崗位上。
“我們再退一步,設若某個區縣真的找不到多少能夠一提的優勢和特色,那么我認為起碼在我們宛州下轄各個區縣,勞動力的充足就是一個十分強大的優勢,比起其他省其他市,在這一點上,我們是有優勢的,關鍵在于我們如何來把這個優勢轉化為產業發展中的助力。”
這是一個意見交換會。
沙正陽在宛州呆了兩天半時間,僅次于漢都,甚至超過了涪崗和昭陽,這也讓馮士章和杜國建他們很滿意,起碼他們認為省發計委也好,沙正陽也好,對宛州的看重和重視程度超過了涪崗和昭陽,這也是一種變相的認可,認為起碼宛州在發展潛力上高于涪崗和昭陽的。
“正陽主任,你的看法我很認同,我們宛州是全省第一人口大市,農村剩余勞動力如何消化,直接關系到我們全市老百姓的增收問題,省委省政府也對我們宛州寄予厚望,我們宛州經濟狀況你是很了解的,真陽、東峽和經開區發展勢頭很好,但其他區縣的情況就不盡人意,怎么來發掘特色優勢,如何創造和培育優勢條件,這就是我們當下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一點上,之前我就說了,希望省發計委的同志,特別是正陽主任能夠為我們支支招啊。”
馮士章笑容可掬,紅光滿面,看著沙正陽一行,微微點頭。
“馮書記,您太客氣了,優勢發掘和產業培育如何結合起來,這是一道大命題,您也是搞經濟出身的,現在東峽醫藥產業能夠有如此蓬勃旺盛的前景,也是當年您打下的基礎啊。”花花轎子人抬人,既然擺正了心態,沙正陽自然不吝夸贊對方幾句:“怎么來做好這道大題,還得要因地制宜,根據各地的實際情況來啊。”
這樣說肯定難以讓對方滿意,但是沙正陽當然不會輕易亂表態,倒不是說想要拿捏什么而是涉及到一市一縣的產業謀劃,他沙正陽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點石成金,就算是有一些想法,那也要仔細籌措考慮清楚,才能一點一滴的嘗試著拿出來。
再說了,這不是他作為發計委副主任的職責,宛州市委市政府才是主責,只能說是站在這個角度上,沙正陽可以高屋建瓴的給一些建議和意見罷了。
這之間的權利義務和責任是需要分清楚的,不能搞成了主次顛倒,說句不客氣的話,幫你是情分,不幫你是本分,他沙正陽和宛州市委之間可沒有那么多情分,能幫一把,也是考慮到所處位置不同,要給其他領導展現一個不一樣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