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漢都這么久,呂宗平和茅向東相處得都還算不錯。
在他看來茅向東也是一個想要做事情的人,對方的履歷也算豐富,在多個領導崗位上工作過,而且也有一番要改變漢都面貌的雄心,這正好也符合呂宗平的意愿。
在很多大的方向和觀點上呂宗平和茅向東都基本一致,當然一些具體的工作上有不同看法和意見,呂宗平也覺得很正常,不可能說兩個人完全一致,那就是一種奢望了。
作為市長呂宗平覺得自己也能夠找準自己的位置,力圖作為一個良好的決策者兼執行者來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不過有一些問題呂宗平還是打算和茅向東交換一下意見,比如在經開區的發展上,茅向東的態度就比較曖昧,遲遲未下決心來處理。
誰都能看到目前經開區的現狀亟待解決,甚至到了不動大手術不行的階段,刻不容緩,但拖了這幾個月茅向東心思都放在了高新區上,而各方面條件更為成熟規模更大的經開區卻遲遲未動,這讓呂宗平有些坐不住了。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也是全省都比較突出的問題,那就是漢都市一樣是發展不平衡,發展好的特別好,發展得差的幾乎要和那些貧困縣去比了,所以如何解決這個發展不平衡問題,呂宗平覺得市委也應該有一些綜合性的考量。
沙正陽無疑是茅向東專門磨亮的一把刀,要專門用來攻堅克難披荊斬棘用的,不過呂宗平倒是覺得沙正陽能力應該沒有問題,他的履歷也說明了很多,否則省委也不可能讓一個如此年輕的干部登上如此高位。
問題在于沙正陽的年齡和威望能否在漢都這個和宛州截然不同的大塘子里鎮得住,或者說能不能以一己之力來推動工作,這還有待于觀察。
呂宗平也覺得哪怕受一些挫折也未必是壞事,對沙正陽也是一個歷練,對他的成長和下一階段的工作就會大有助益。
當然,呂宗平也期待沙正陽能夠帶給自己一樣不同尋常的表現,如果能出乎自己的預料,那也更好,他不是那種見不得人表現優異驚艷的領導,心胸還不至于那么狹隘。
諸般心思也就是一掠而過,呂宗平點點頭:“海洋,你就通知一下他,嗯,就說是我的意思,還是請他準備一下,在會上講一講,可能他對漢都的情況還是不是特別了解,但他原來在指導高新區建設的時候還是接觸過一些的,另外他在發計委也應該對我們漢都的招商引資和城市規劃有過了解,那么請他站在省里角度,高屋建瓴的來分析一下,提一些意見,……”
“好,我專門和他通一下電話,談一談您的意思。”高海洋對領導的心思還是捕捉得很準確的,感覺得出來,雖然這個沙正陽是茅書記一力擢拔來的,但呂市長似乎也對這個家伙充滿了興趣,也不知道這個家伙怎么有這么好的狗屎運?
高海洋當然很了解這個沙正陽,八年前前妻寧月嬋、堂弟高柏山和他一起創業東方紅集團,現在東方紅(控股)集團已經成為全省最大的非國有企業,同時也是全省資產規模僅次于長河集團的第二大企業集團,他前妻寧月嬋和堂弟高柏山都早已經是億萬富翁,這種感覺讓高海洋覺得簡直是沮喪和失落無比。
其實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和寧月嬋沒離婚,仍然是兩口子,恐怕沙正陽在創立東方紅集團的時候寧月嬋未必會進入,甚至也就沒有以后的機緣了。
但無論如何這種難以言喻的懊悔還是困擾著高海洋,讓他久久難以自拔,一直到自己終于憑借著工作提拔為市委辦副主任之后,才算是從這份陰影中走出來。
沒想到這沙正陽卻又突兀的空降到市里邊來當市長助理了,這特么還有沒有天理了?
當年在停車場見沙正陽一面時的情景仍然記憶猶新,那個時候高海洋還真的沒把沙正陽打上眼,再怎么折騰也就是縣里的一個鄉鎮企業,但是未曾想到現在沙正陽居然以這樣一種姿態君臨。
當然,在體制內浸淫這么多年,高海洋早已經習慣于隱忍了,沙正陽并沒有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反,有這份淵源在里邊,前妻對自己也沒有多少刻骨仇恨,甚至總算是有過一段感情牽絆,如果沙正陽未來造化大,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沙正陽坐上奔馳S600時,已經是晚飯后了。
接到寧月嬋的電話,沙正陽也很驚訝,就算是要替自己祝賀一下,這時間好像也不太合適,但寧月嬋打電話來,他肯定不會推辭。
經歷了這么多年,他和寧月嬋之間的感情早就從當初某種別樣心思沉淀成了一種親如姐弟的厚重,再無復有其他心思,這一點寧月嬋如此,他沙正陽亦是如此。
奔馳沉穩的行進在躍進大街上,從躍進大街二段拐向南面就是蘇倫街。
這里是著名的酒吧一條街,但是奔馳沒有進蘇倫街,而是繼續前行,一直要到三環外時才拐彎進了戰旗路。
這里原來是省軍區所在地,后來省軍區搬到了北面的小譚莊那邊去了,這一片就開始熱鬧起來了。
一個類似于三十年代上海外灘的建筑群落,外邊有一個不太顯眼的招牌,桐柏酒莊。
汽車駛入鐵叉子門,沙正陽這才注意到這里邊所在,很羅馬味的一幢老式建筑,噴泉和雕塑,柱廊和花園,充滿了中世紀的味道,當然肯定是仿制,但似乎經過了幾十年的歷史沉淀,沙正陽沒想到漢都市區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幽靜的所在。
“怎么想到這里來?”沙正陽下了車,上下打量著四周,“真沒想到戰旗路上還有這樣一個所在。”
“你都當市長了,怎么對治下這么不熟悉?”寧月嬋拎著包下了車,淡淡的道。
“嬋姐,這話可別亂說,歧義太大,我就是一干苦活的助理,市長名頭可當不起。”沙正陽趕緊擺手,“我算來算去,在漢都市里呆的時間也就是一年多,說實話恐怕還不如那些外地來漢都讀書的大學生們熟悉呢。”
“這里不錯,人不多,人員也相對單純,太雜了,生意太好了,那也就不合適了。”寧月嬋也不是很熟悉,事實上她雖然是東方紅的老總,但是對酒卻并不喜歡,尤其是紅酒更不擅長,也就是覺得紅酒更容易營造一個說話的氛圍。
“世間安得兩全法,那里能既要人員單純,卻又要生意火爆,沒那說法。”
沙正陽跟隨著寧月嬋而入,很顯然寧月嬋在這里是貴賓,這里的服務人員男女都有,但是從其舉手投足和面目身材來看,就知道是花了一番心思培訓的,既沒有那種刻意殷勤,但也不會那種生疏冷淡,而是一種很恰到好處的禮貌親和。
尋找到一處臨窗的角落,距離哪邊都有一些距離,但是又不會顯得太偏僻,服務人員也能一眼看到。
很快就有人端上來了酒。
沙正陽對紅酒也沒有太多的知識和品味,只要自己覺得口感好就行,起碼送上來的酒不是什么爛大街的路易十三或者金牌馬爹利之類的,而就是很干凈純正的紅酒,但沙正陽認不出牌子,只知道商標上應該是意大利語。
“不懂是吧?我也不懂,我只知道這是來自意大利威尼托的,其他一無所知。”寧月嬋笑了起來,“我們不是專家,也不需要成為專家,只要自己覺得口感好就行。”
寧月嬋的態度深合沙正陽之意,兩人端起酒輕輕抿了一口。
“嬋姐,你經常來這里?”沙正陽忍不住問道,難道寧月嬋經常來這里借酒解愁?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不,以前來過兩三次,都是和焦虹一起來的,后來有意要搞葡萄酒了,所以來的多一些,有時候一個月能來兩三次吧,有時候一個月也來不了一回。”寧月嬋搖搖頭,“秦都那邊集團的進展還是很順利,聘請的專家正在對北部兩個縣部分區域土壤、水分和光照以及積溫等因素進行測試,原來有一些數據積累,但是不全面,所以還要收集和測試,但總的來說,應該不錯,秦都具備很好的發展釀酒葡萄的條件,這是基礎。”
“嬋姐,你今天把我叫出來不是來和我說秦都的葡萄酒產業吧?之前我在發計委當副主任,你都沒怎么提,現在我到漢都工作了,你卻來和我說秦都的工作?”沙正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當然不是。”寧月嬋抿了一口酒,目光沉靜中也多了幾分怔忡,“你知道下午誰給我打電話了?”
“誰?”沙正陽想到了某個名字。
“高海洋。”寧月嬋不出所料的回答。
“哦?下午他也給我打了電話,通知我明早開會。”沙正陽也平靜的回答。
“嗯,我想也是。”寧月嬋笑容,但笑容卻很勉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很有感觸了,這么多年都過去了,我覺得都早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但這個電話卻又讓我想起了喝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