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康走了,但是留給沙正陽卻是很多的觸動。
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努力,還有人比自己更努力。
自己只看到許多不滿意的情形,那些尸位素餐的,那些混吃等死的,那些得過且過的,還有那些本身是有些能耐本事,卻不愿意用在正道上的,但實際上還有更多的人仍然在拼搏奮進。
朱鳳厚也好,蘇倫康也好,能耐都不差,他們現在一樣在朝著自己的目標奮進。
確立了目標,那就堅定不移大膽的去做,這才是有為者所為。
沙正陽甚至有一種預感,秦都市未來的狀況會在朱鳳厚為首的一幫干部的努力下,比起前世的沒落黯淡會截然不同。
哪怕是朱鳳厚明年真的升任副省I長了,但他相信無論是哪個繼任者,都能夠看得清楚形勢,都會毫不猶豫的沿著這條路徑干下去。
或許他們這些人中也會夾雜一些個人的私心,比如仕途上的出人頭地,但沙正陽覺得也可以理解。
每個人都要以純粹的共產黨人標準來要求,可以如此期盼,但落實到實際工作上就需要客觀面對,我們只能說是盡量向著最好的方向去做,只要是有利于大局有利于工作的,這都可以接受。
程頌要走,呂宗平有可能要去接任這個消息還是讓沙正陽有些震動。
程頌一直和沙正陽保持著較為密切的聯系,從國家發計委時候結下的香火緣一直維系到漢川,可以說沙正陽能夠到漢都市工作,乃至從市長助理到市委秘書長,從市委秘書長到組織部長,程頌都是一力贊同和支持。
漢都既是省會又是副省級城市,而且經濟總量更是占據了全省相當分量,所以這個市長分量其實比一般的高官更重,原來也有從高官到漢都市來擔任市長的情形,但如果說從市長到常務高官,那肯定還是一個不錯的升遷。
若是呂宗平到省里,朱鳳厚來漢都市,不知道漢都市又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格局?
茅向東和呂宗平關系處得不錯,朱鳳厚和茅向東關系卻是尋常,茅向東到漢都擔任市委I書記,朱鳳厚就離開漢都到秦都當市委I書記,朱鳳厚的成長晉升還是在黃紹棠和沈建紅時代。
當然茅向東的身份決定了就算是朱鳳厚來當市長了也不可能有什么大沖突,只不過還能不能像現在這么默契順暢,就不太好說了。
最主要的問題是朱鳳厚性格比較強勢硬朗,不太喜歡妥協,這一點和呂宗平略有不同,若是和茅向東意見相左,就很容易起引發矛盾。
一回兩回或許朱鳳厚可以退讓,但久而久之,這種矛盾積累起來就肯定會影響工作。
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杞人憂天了,這是自己需要考慮的問題么?沙正陽啞然失笑。
茅向東和朱鳳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處理人際關系只怕比自己還要強太多,何曾到了需要自己替他們考慮的時候了?
朱鳳厚若真的到漢都擔任市長,自己這個組織部長只怕還更好辦。
在用人觀上,朱鳳厚和自己有更多共同語言,或者說更鮮明激進,這可能和他是從體改委出身有關,相比之下,茅向東和呂宗平在這一點上都顯得更穩妥一些。
漢都市委組織部的規模不小,沙正陽也是正經八百擔任組織部長之后才算是真正認識到。
除開辦公室外,組織一處、組織二處、組織三處,干部一處、干部二處、干部三處,宣傳和教育培訓處,公務員處,研究室,老干處(機關黨委),監督處,人才辦,黨建辦,十來個處室,竟然有六七十人。
時間不等人,相關工作交代給曹萬林之后,沙正陽也就開始了自己的調研之旅。
在擔任市委秘書長之后,沙正陽基本上沒搞調研,主要是工作性質決定了市委秘書長更多的還是在市委內部范圍內開展工作,對外更多的安排布置和協調。
但組織部長不一樣,這就要求他必須要逐縣逐區的一一走到。
當然,從組織部長這個層面,調研不像市政府那邊副市長那樣具體繁瑣,那邊涉及到的工作就更細微,甚至要就具體事項進行研討指導,這邊更多的還是原則和方法上來進行指導交流。
沙正陽的風格是簡潔明快,一個區縣兩小時,上午或者下午都可以,聽完匯報,要么看一個點,要么就不看,第一次下來,肯定更多的還是聽看了解。
當然也有側重,一些明確有指向下一步可能要調整班子的區縣,那么就要了解細致一些,在下去調研之前,也要對部里邊掌握的情況更吃透。
按照茅向東的指示,三個月之后,就要啟動調整的工作,再給組織部這邊兩個月時間,也就是10月之前,區縣班子肯定要考慮動一批,特別是一些明顯不在狀態、反映不佳的班子成員要果斷調整。
凌子峰覺得這一位新來的年輕部長和以前其他的部長風格都不太一樣。
第一,調研不帶部里邊的副部長,而是一個人;第二,帶的跟隨出行的調研人員不帶處室正職,只帶副職,甚至普通干部,拿他的話來說,一把手事情都多,對下邊情況也熟悉,沒必要跟著他自己跑調研;第三,調研時間短,干凈利索,從不在下邊吃飯,甚至在食堂就餐都很少,除了比較遠的穹山因為時間原因在食堂就餐外,已經走了的幾個區縣,無一例外都是回了市委。
這都和前幾任部長的風格迥然不同。
當然也還是有一樣的,新領導嘛,謙和,下去調研時,說的不多,更多的是聽和看,甚至連問的也不是很多。
但這和之前自己獲得的印象不太一樣。
據說他在擔任市長助理和高新區、經開區書記時很能說,在市委秘書長任上也是以口才著稱,怎么到了組織部這邊卻截然不同了。
漢都市委組織部的這輛96款的克萊斯勒大捷龍車況不錯,99年的車,算是比較新的了,側滑門很時髦,做起來也很穩當,就是胎噪和風噪略大。
沙正陽坐在第二排,和他并排的是干部二處的副處長凌子峰。
“子峰,你和我跑了三個區縣,感覺如何?”沙正陽突然張口問道。
一行五人,辦公室一人,干部二處兩人,組織一處一人,算是個小團隊,但是基本上跑兩三個區縣,沙正陽就要換一撥人,他要利用這樣一個機會,盡可能的來給部里邊的人灌輸自己的觀點理念。
凌子峰他們是第三撥了,前面兩撥人陪著啥睜眼跑了四個區縣,凌子峰陪著跑了三個區縣,如無意外,下一次下去調研,凌子峰也不會參加了。
“沙部,這要看怎么來看了。”凌子峰已經有一些思想準備,這是他們這一撥的最后一站,回去就結束了,他們跑了湖濱、金江和穹山,基本上是市區,近郊,遠郊,各一個。
“哦?說說。”沙正陽語氣不變。
“湖濱的勢頭還是不錯的,基本上領會到了省委和市委的意圖,干部精氣神狀況相對較好,班子年齡結構和知識層面都還可以,工作狀態也不錯,這和上半年他們的GDP增速、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等經濟數據相符。”
凌子峰不單純從組織部門的范疇來談,他專門研究過沙正陽,既然是搞經濟工作出身,肯定對經濟數據比較關注,另外從其履歷來看,也明顯開始從經濟工作轉向黨群口工作,但這是從他本人成長的一個必經歷程。
凌子峰可以斷言沙正陽要不了兩年就會從組織部長位置上離開,更上一層樓,在黨群口工作更多的為了鍛煉,他的下一步不可限量。
所以凌子峰在回答沙正陽的問題時也是煞費苦心。
“唔,繼續。”符合沙正陽的判斷,但也無甚出奇之處,這是沙正陽對凌子峰分析的評語。
“金江情況比較特殊,或者說比較差。”這個話傳出去,可能會得罪不少人,但沙正陽這樣問,凌子峰還是愿意冒這個風險。
“金江當年是和華陽齊名的老工業縣,但是進入90年代以來,滑坡明顯,鄉鎮企業優勢地位不斷被蠶食,私營經濟發展比華陽也差距甚大,甚至比起周圍原來不如它的碑堰、廣陽都還落后了,我覺得這和它的班子建設還是有相當大的關系。”
凌子峰抿了一下嘴,心里還是有些緊張,說到了關鍵處,“金江縣委縣府班子成員除了縣紀委I書記外,其他都是本地成長起來的干部,戀鄉和故土難離的心態思想很重,甚至出現了過一名副縣長調任津縣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本人不愿意去的情況,而且據我所知這也不是個別現象。”
“哦?”沙正陽一凜,這是在揭蓋子了么?
他知道金江自然條件很好,加上離主城區很近,從地利優勢上來說,金江比華陽、銀臺甚至驛城都要更好,金江干部不愿意離開本地也是一個特色。
但這種組織提拔重用也不愿意去,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難道說后期組織上沒有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