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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當空,月華如霜。
芍藥花瓣微攏,仿佛白日里明人的嬌憨少女卸下盛裝陷入了沉睡。
姜似輕輕嗅了一口,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她不再遲疑,先去墻根處把花匠放在那里不知多久的花鏟拿過來,繞著芍藥花叢緩緩走動。
她要找出尸臭最濃之處。
很快姜似在一處停下來,借著月光蹲下來打量那里。
那處的土看起來比較松軟,不久前應該翻動過。
姜似握著花鏟的手緊了緊。
這片芍藥花下將要看到什么,她心中隱隱有數,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
然而無論如何她必須親眼看一看才能安心。
姜似一鏟子下去,挖起一抔土。
因為沒有打燈,只憑著月光無法仔細分辨泥土的顏色,姜似咬緊牙關一鏟子接一鏟子挖土,縈繞在鼻端的臭味越發濃烈。
兩邊的土漸漸堆高,又一鏟子下去,鏟尖忽然觸到一物。
姜似心頭狂跳,立刻停下往那里望去。
黑黃的泥土中依稀看到一物,卻分辨不出是何物。
姜似定了定心神,湊近了細看,終于看出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人手!
姜似猛然往后退了退,心跳如雷。
她可以確定那是一只人手,這片開得妖嬈的芍藥花下埋著的不是什么阿貓阿狗,而是人的尸體!
然而還不夠。
這是長興侯府的后花園,就算此處埋的尸首曝光,長興侯府依然能找個替死鬼出來。
誰能證明芍藥花下的受害者是被長興侯世子殺害的呢?
只要長興侯府一口咬定是府中下人行兇,自有一百種法子把長興侯世子摘出去,到時候長興侯府頂多落個治下不嚴的名聲而已。
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姜似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再顧不得惡心恐懼,趕緊用花鏟把挖開的土重新填起來。
明月躲進烏云,夜色似乎更濃了。
就在最后一鏟子土剛剛填回去時,姜似忽然全身僵住了。
她聞到了新鮮的鮮血味道!
盡管現在沒有聽到別的動靜,可是這味道無法瞞過她的鼻子。
更令姜似意外的是,那血腥味越來越濃郁了,這意味著味道源頭離她越來越近。
姜似死死攥著花鏟快速矮下身子,借著芍藥花叢勉強遮擋住身形,透過花枝往味道傳來的方向望去。
接下來,她驀地睜大了眼睛。
來人了!
有兩個人一前一后抬著什么往她所在的方向走來。
此時月亮恰好從云層中鉆出來,姜似借著月光看清是兩個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
兩個小廝抬著的——
姜似定定看著橫亙在那二人之間的物件,隨著濃烈的血腥味不斷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已經可以確定那是什么。
那是被床單等物裹著的一具尸體!
這種時候,這種地點,還有那刺鼻的血腥味,她當然不會天真認為被裹在床單中的人還活著。
他們這是來埋尸的?
姜似心念急轉,目不轉睛看著兩個小廝越走越近,雖然震驚卻也不慌。
兩個尋常小廝,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她還對付得了。
當然,對現在的姜似來說,能不被發現是最好的。
隨著兩個小廝越走越近,姜似反而平靜下來,連原本如雷的心跳都恢復如常。
危險總是與機會并存,這兩個人的突然出現雖然帶來了被發現的風險,卻也讓她有了知道更多訊息的可能。
兩個小廝到了芍藥花叢不遠處停了下來,把尸首往地上一放,其中一人低聲道:“干活吧,早點干完早點回去。”
另一人嘟囔了一句:“還以為這小娘子能多活幾日,誰想到今天就被世子折騰沒了。真是晦氣,我今天本來早早睡了……”
姜似透過花木縫隙仔細打量著兩個小廝,發現二人腳上皆包著軟布,講話的時候臉上絲毫不見緊張之色。
寒氣從姜似心底冒了出來。
知道腳底裹著軟布減少動靜,又不見緊張,這說明二人夜半埋尸的事已經干得相當熟練了。
而這種熟練則意味著不知有多少尸體被這么埋了下去。
“少埋怨兩句吧。世子夜里出去了,回來時臉色就不大對,估計是有什么事沒順心才找上了這小娘子,那只能怪這小娘子命短,就該死在今日。”
“路子哥,我這心里吧不知怎么總有些不安,你說咱們這種事做多了是不是會遭報應啊?”
掩在花叢后面的姜似咬唇冷笑。
她保證,一定要他們遭報應!
現在不用猜測便可知道,長興侯世子從她那里離開后無處發泄惡念,便找上了眼前已經死去的女孩。
從兩個小廝的對話中可以確定,死去的女孩不是府中丫鬟,而是外面的良家女。
“報應?你還真信這些啊?這兩年咱們替世子埋下去的尸首沒有十具也有八具了,你看哪一個化作厲鬼索命來了?”另一個小廝不以為然,“再說了,人是世子弄死的,咱們只是幫著埋尸,這是讓她們入土為安,說起來還是做了善事,怎么會遭報應?”
有一句話小廝沒好說出口:若是遭報應也是世子在前面頂著啊。
姜似越聽臉色就越難看。
果然她下定決心早點解決長興侯世子這個畜生是對的,不然還不知道他會禍害多少女孩子。
“說得也對。得嘞,干活吧。”先前有些擔憂的小廝往姜似所在方向走來。
姜似輕輕轉動著金鐲,心中快速思量用什么藥物對付這二人最合適。
就在這時,那名叫路子的小廝喊道:“換個地方,那邊前不久不是才埋了一位。對了,那小娘子家好像是賣豆腐的。”
另一名小廝嘆了口氣:“其實那小娘子有些可憐,我看到過她跟著她娘賣豆腐……”
路子嗤地一笑:“若不是被世子瞧見了,那小娘子又怎么會在這里呢。我說安子,你今天是怎么了,婆婆媽媽的。”
“唉,今天紫英跟我好了。”
“喲,嘗到了娘們的滋味,知道憐香惜玉了。不過你再磨蹭下去天就該亮了。”
“干活,干活。”二人任由裹著床單的尸首孤零零躺在地上,往墻角走去。
“咦,花鏟怎么少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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