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一隊隊官差沿著河邊跑過來,火光燈光下,可以看到這些人的肅然與急切。
金水河是個銷金窟,那些雕梁畫柱的華麗畫舫里往往坐著的都是達官顯貴,一旦出了事可了不得,甄世成自從當上順天府尹,就專門派出幾名衙役在此巡邏,一旦發生大事立刻鳴鑼,那么就會有大批官差趕來。
想當好順天府尹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周到,這也是歷任順天府尹總干不長久的原因,而甄世成顯然是個能力出眾的。
姜似看著趕來的官差面色微變,吩咐老秦:“先別靠岸,混入那些畫舫游船中再說。”
也許是屢次見識到甄世成如何破案,姜似對此有種本能的敏銳。
畫舫起火,普通人的心思都是留下來瞧熱鬧,在這種時候有船悄悄離去,等于告訴別人這船有問題。
她已經從這些官差中看到經常跟在甄世成身邊的那名屬下指揮著部分衙役守著碼頭,當然不能冒險。
有能力出眾的上峰,就會有能力出眾的下屬。
小船突然停了下來,一條畫舫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老秦手握竹篙,全身戒備。
憑經驗,他可以肯定這條畫舫是沖著他們來的。
一個人從畫舫上探出頭來,無奈道:“上來!”
他們所在的這個位置光線稍暗,姜似卻一眼看清了那人的模樣。
阿蠻不由轉頭:“姑娘,是余公子——”
姜似遙望了一眼熱鬧的岸邊與河面,毫不遲疑對老秦道:“把二公子送上畫舫!”
很快老秦就把姜湛抱出來送到畫舫上,緊跟著姜似與阿蠻先后上了畫舫。
郁謹對老秦微一頷首:“你可以離開了。”
老秦原本就偽裝成賣鮮果的小販,一個人劃船離開無疑是最安全的,而姜似三人上了七皇子的畫舫,安全當然更有保障。
得到姜似示意后,老秦默默搖著船槳很快離去。
郁謹這條畫舫并不大,亦算不上華麗,可以說在眾多畫舫中是不起眼的。與眾不同的是畫舫中沒有花娘小倌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畫舫內部給人的感覺空蕩又清凈。
畫舫大堂臨窗之處有一方桌子,上面擺著一只酒壺并幾碟鮮果,因為只有一只酒杯用過,瞧起來就越發冷清。
安頓好了姜湛,郁謹看著姜似嘆了口氣:“先去把臉洗干凈換上干衣裳再說吧。”
姜似為了這一日反復推敲過無數細節,包括起火后從窗口跳入河中的舉動,既是為了脫身,也是在那種萬分危急的時刻給楊盛才等人造成暗示。那種情形下,人們見到一個人跳河,往往都會不假思索效仿。
姜似自然考慮到了之后需要換上干凈衣裳的問題,所以阿蠻隨身包袱中早就放著兩身衣裳,男裝女裝都有,算是有備無患。
畫舫有私密性極好的房間,姜似由阿蠻陪著換好衣裳,回到畫舫大堂。
郁謹視線落在少女濕漉漉的頭發上,笑道:“好在天熱,頭發很快就能干了,不過回去后記得好好泡澡,免得寒氣入體。”
姜似沒說話,靜靜看著他。
郁謹笑笑:“別誤會,今日只是湊巧,我可沒跟蹤你。”
他當然打死都不會承認的,不然阿似又要討厭他了。
想到一身男裝的少女握著竹篙面無表情把露出水面的人一下下按下去,少年那顆騷動的心就安分許多。
嗯,暫時還是老實點吧。
“你都看到了?”姜似終于開口。
郁謹干笑:“呵呵,你該不會殺人滅口吧?”
姜似坐下開,淡淡道:“我沒那么閑,也沒那個本事。”
她從窗口看著不遠處攢動的人影,有種解脫感。
郁七見到她如此冷酷殺人,應該不會再動心思了。畢竟男子欣賞的都是善良柔弱的女子,而她死后復生,早就不是那般模樣了。
“我看到姜二弟被人從窗口推出來了。”
姜似眸光微轉,與郁謹對視。
她其實不大相信今晚遇到只是巧合,不過對方不承認她自然不會揭穿,以免這混蛋破罐子破摔又信口胡言。
“所以你做得很好,不要有一點內疚。”
不得不承認,郁謹見到姜似那樣決絕弄死楊盛才差點忍不住拍手叫好,不過激賞過后又忍不住擔心起來。
阿似到底只是個小姑娘呢,在氣頭上殺了人,過后定然會輾轉反側睡不好覺,萬一再留下陰影就更麻煩了。
“那些以德報怨的人都是腦子有問題,你兄長被別人害,你替兄長報仇一點毛病都沒有。要是因為這個心中不舒服就更傻了,你想啊,死了一個禍害,或許有千百個人受益,真說起來還是一樁大功德。”郁謹努力安慰著心上人。
一旁阿蠻忍不住咧嘴。
余公子與姑娘還真是天生一對,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郁謹在安慰人上顯然不怎么擅長,姜似聽著對方笨拙的安慰,暗暗嘆了口氣。
這要換個正常的姑娘,聽了這種離經叛道的安慰早就哭死了。
當然,正常的姑娘也不會像她那樣面不改色殺人。
姜似對郁謹笑笑:“我知道我做的是好事,那種人該死。”
郁謹后面的話一下子憋在了喉嚨里,因為停得太急,竟咳嗽起來。
好一會兒平靜下來,郁謹認真打量著姜似神色:“不會內疚?”
“不會。”
內疚?她現在只想浮一大白,慶祝前世害死二哥的人被她干掉了。
“也不害怕,不忐忑?”郁謹都有些難以相信了。
還有什么比發現心悅的姑娘比想象中更合胃口高興的事呢。
姜似微微一笑,語氣無比肯定:“不啊,我只覺得高興。”
郁謹朗聲笑起來:“我也高興!”
“你高興什么?”姜似詫異。
郁謹忍下心頭激動,淡淡笑道:“本來無聊夜游金河,沒想到能幫上姜二弟的忙,還不值得高興么?”
姜似環視畫舫,隨口道:“一個人夜游金河,確實無聊。”
郁謹唇畔笑意一僵,輕咳一聲道:“一個人游河才自在,那些花娘吵得人頭疼。嗯,其實我很少來這里的。”
一定要聽我的解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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