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男子中,太子不算矮,但姜湛個頭高大挺拔,使他不得不抬高視線。
這使得太子越發不爽。
而這種不爽,姜湛哪怕不是心思細膩之人也感覺到了。
他猶豫了一下,單膝跪下:“請殿下恕罪。”
金吾衛在皇城當差,想要隨心所欲是不可能的,姜湛十分清楚不能與太子硬碰硬,這個時候除了低頭別無選擇。
跪在冰涼冷硬的石板上,屈辱涌上心頭。
姜湛緊緊握了握拳,垂眸盯著地面再次請罪。
一旁的金吾衛忍不住求情:“殿下,姜二——”
太子冰冷的眼神使金吾衛不敢再說下去。
“本宮真是奇怪,像你這么魯莽冒失的人是怎么混進金吾衛的!”
姜湛單膝跪著,低頭不吭聲。
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一切掙扎不但是自取其辱,還會給家人帶來麻煩,這是他已經開始明白的道理。
真想一拳把太子的臉揍成豬頭啊……
太子揚了揚眉。
聽說老七的大舅哥是個愣頭青,如今看來還是挺能忍的。
居高臨下盯著跪在地上的人,太子嘴角揚起冷酷的弧度,抬腳踩在對方一只手上,繡著五爪龍紋的短靴用力一碾。
劇痛傳來,姜湛咬著唇一聲未吭,手背已是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太子越發驚訝了,驚訝過后就是一陣挫敗。
這小子要是喊痛,他就能以受到驚嚇為名問罪。
姜湛跪得筆直,因為忍痛額頭滲出一片冷汗。
傻貨太子想抓他小鞭子?做夢去吧!
太子沒有抬腳,反而加重了力道。
一旁金吾衛臉色發白,別過眼不忍再看。
一只拳頭對著太子砸過去。
太子一個趔趄往前栽去。
拳頭的主人依然不罷休,抬腿把太子踹了個跟頭。
太子以狗吃屎的姿勢撲倒在地,臉朝下撞到冷硬的青石板上,疼得差點背過氣去。
慘叫聲殺豬般響起。
郁謹照著太子的屁股狠踹兩腳,單手把人拎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給了兩個嘴巴子。
看傻眼的侍從這才大叫起來:“保護太子殿下,保護太子殿下——”
姜湛按著流血的手背,目瞪口呆。
妹夫把太子打了?
呃,還打得太子嗷嗷叫……
十數名金吾衛匆匆涌過來把郁謹圍住,長刀抽出對準他。
太子是儲君,哪怕燕王是皇子,冒犯儲君依然是重罪。
“咦,是二哥?”郁謹放下拳頭,一臉錯愕。
太子被打得眼前發黑,指著郁謹說不出話來。
郁謹懊惱扶額:“早知道是二哥,弟弟就不動手了。疼不疼啊?”
太子一手揪住郁謹衣襟,咬牙切齒道:“隨我去見父皇,嘶——”
疼得他說話都打哆嗦。
轉瞬間御書房就跪滿了人。
景明帝臉色發青,重重一拍龍案,喝道:“給朕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一年都沒什么好事,好不容易盼到快冬至又能出宮放風了,咳咳,是出宮祭天了,心情正好著呢,怎么又出了幺蛾子?
看一眼臉頰腫起的太子,再看一眼神色惶然的郁謹,景明帝心頭火騰騰往上冒。
又是老七!
這小子去年生辰把幾個兄弟都揍了一遍,只差太子,今日這是補上了?
看到景明帝向郁謹投去的殺氣騰騰的眼神,太子突然覺得沒那么疼了。
老七今日打他是犯上重罪,要是能被父皇狠狠處置,那他受點罪也值得了。
太子自覺已立于不敗之地,先發制人喊道:“父皇,老七今日險些把兒子打死,請您替兒子做主。”
“給朕說仔細點兒!”
“兒子出去時被一個小侍衛給沖撞了,剛訓斥了小侍衛幾句,沒想到老七就沖過來,連一句話都沒說就把兒子打成了這樣……”太子情緒激動,一邊抽氣呼痛一邊詳細描述經過。
景明帝冷臉聽著,等太子說完一掃跪了一地的侍衛與內侍:“是這樣?”
太子的近身內侍忙道:“回稟皇上,正是如此。”
眾侍衛跟著點頭,其中一名金吾衛稍稍猶豫了一下,默默低下頭去。
燕王打了太子,這已經不是他們能摻和的事了,姜二冒犯太子與之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得到肯定的答案,景明帝眼含怒火問郁謹:“老七,你今日發什么瘋?”
郁謹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兒子沒認出來是二哥,遠遠瞧見一個人欺負我大舅哥,一激動就沖過去把人打了,打完才發現居然是二哥!”
景明帝用手指按了按眉心,咬牙問道:“大舅哥又是怎么回事?”
郁謹忙指了指跪著的姜湛:“父皇,我大舅哥叫姜湛,在金吾衛當差。兒子過來時正看到有人踩他的手……”
景明帝目光下移看向姜湛的手,果然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的手背。
“太子,這又是怎么回事?”景明帝視線重新落回太子身上。
太子突然有些慌,忙解釋道:“父皇,兒子可不知道這人是老七的大舅哥。今日兒子出門被這侍衛給撞到了,他跪在我面前請罪,我呵斥了兩句急著走,不小心踩到了他的手……”
姜湛動了動嘴角,沒有吭聲。
郁謹就沒什么顧忌了,詫異道:“二哥鞋底莫非有釘,不小心踩一下別人的手能踩成這樣?”
景明帝瞇了瞇眼。
太子的解釋他自然沒有全信,可老七這個混賬這時候居然還敢叫喚,難不成真以為打了儲君就這么算了?
“老七,冒犯儲君,你可知罪?”景明帝確實動了真怒,冷冷問道。
郁謹跪好,垂眸道:“兒子知道冒犯儲君屬大不敬之罪,可是二哥今日沒穿太子服飾,兒子打人時沒認出來……”
“父皇,您別聽老七胡說。兒子換身衣裳他就認不出來了?難不成您換身衣裳他也認不出來,連您都能打?”
老七居然想推到不知者不罪上頭,休想!
景明帝難得想附和太子的話。
說得有道理,老七理由太過牽強,這一次想躲過責罰萬萬不可能。
“父皇無論穿什么,都不會把人的手踩爛。”郁謹淡淡道。
景明帝揚了揚眉。
咦,似乎更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