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風鄭重其事的對小姑娘點了點頭,小姑娘便笑著道:“來來,快隨我來!”
小姑娘帶著李乘風一路穿堂過巷,直奔后院,剛一進后院的圓拱石門,便眼見得女人多了起來,鶯鶯燕燕,香風陣陣。
這些人多是婢女,她們平日里深居于大院,極少出去,更極少見到生面孔,瞧見李乘風這么一個英姿勃發的男子出現在后院,頓時一個個好奇的投去探看的目光,一個個交頭接耳,嘰嘰喳喳,嬉笑打鬧。
李乘風跟在小姑娘身后,目不斜視,一路徑直去了別院,這一路上穿過一片偌大的后花園,一路上曲徑通幽,青青蔥蔥,正是高閣東南秀,名園宇內殊;飛虹橋臥水,倒影樹侵湖。
這一路上倒是讓李乘風見識到了蘇府的繁華,在這宛城的一角,居然有如此偌大的莊園,莊園中居然還有如此大而精致的花園園林,可見蘇府財雄勢大。
來到莊園一角的,小姑娘領著李乘風來到一處小巧園林處,院中樓院星羅,亭臺棋布,四周鳥語花香,蟬噪林靜,她拉著李乘風來到一座小涼亭中,李乘風剛進來便瞧見一只小花貓蹲在涼亭的石臺上正躲在陰涼處睡著懶覺。
小姑娘瞧見小花貓,便伸出手,將它驅趕下去:“走走,蟲蟲,走開,換個地方睡!”
這叫蟲蟲的小花貓不悅的朝著小姑娘叫喚了一聲,自己尾巴一掃,往旁邊一躍,蹦到涼亭石凳上剛要歇息,卻又被小姑娘嫌棄的趕開:“去去去!”
蟲蟲大怒,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來,朝著小姑娘破口大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小姑娘伸手一抓蟲蟲脖子,將它拎了起來,放到一旁的石凳上,然后又笑嘻嘻的摸了摸它的毛,道:“好蟲蟲,乖蟲蟲,一會給你做好吃的,別鬧啊!”
這蟲蟲似乎聽得懂人話似的,它扭頭又趴了下來,尾巴一卷,盤在自己身后,喉嚨里面發出胡嚕胡嚕的聲音,似乎在說:一會看你表現!
李乘風瞧小姑娘這模樣似乎不像是有什么危險艱難的事情,他不禁一臉狐疑的看著她,眼神中透著詢問。
小姑娘笑嘻嘻便道:“馬上就是我娘過生啦!我呢,想著要給我娘準備一點小小的禮物!可是她老人家錦衣玉食的,從來又不缺什么,整天也很乖,不需要我來操心,弄得姑奶奶我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你幫我想想,我該送點什么?”
李乘風哭笑不得,他還以為是什么生死攸關的大事,小姑娘搞得一驚一乍的,沒成想居然是這樣的小事。
但轉念一想,百善孝為先,小姑娘為了自己的娘親如此重視,一片孝心倒也難能可貴。
李乘風想了想,便伸手折了一截涼亭中伸進來的樹枝,然后在涼亭一旁的小池塘中沾了沾水,寫道:“親做佳肴。”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拍巴掌,道:“哎呀,大個子你好聰明呀!這是個好辦法!我這便去!”
李乘風微笑著寫道:“你會做么?”
小姑娘叉著腰,氣鼓鼓的說道:“居然敢小瞧我?姑奶奶我可厲害了,什么都會!你等著,過會我便給你露一手!”
說罷,小姑娘扭頭摔著兩條小辮子,一路飛奔便跑了出去,扔下李乘風在這涼亭之中發愣。
李乘風左右打量了一眼,他暗自調動著自己體內的仙力,卻覺得自己體內仙力空蕩蕩的,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李乘風再一次努力回想著過往,但依舊是一片混亂,毫無頭緒。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忽然小姑娘端著一個蓋著銀蓋子的托盤一路飛奔而來,李乘風面容有些古怪,心中暗道:這小姑娘怕不是從后廚端了哪個大廚做的美食佳肴來蒙混過關?一會我可不要揭穿她,只管夸贊便是,畢竟是小姑娘……
李乘風正想著,忽然間一陣清風吹來,送過來一股異樣的味道,李乘風一聞,頓時腦子一懵,如同被人打了一棒,整個人鼻孔像是被一坨屎糊住,眼睛里面發酸發澀。
這叫蟲蟲的小花貓也立刻喵嗚一聲蹦了起來,渾身炸毛的盯著快步而來的小姑娘,喉嚨里面發出呼嚕嚕的警告聲。
李乘風眼見這小姑娘端著盤子撲到亭中,剛進來,一股極為怪異刺鼻的味道便彌漫整座涼亭,李乘風如被一拳打中鼻腔,繼而眼睛熱辣辣的有一股熱流想要涌出。
小姑娘似乎毫無知覺,她揭開鍋蓋,有些難為情的看著里面一團有些黑糊糊的像是排骨一樣的東西,扭捏道:“人家也是第一次做嘛!不過……應該很好吃的!”
第一次?
方才是誰說自己很厲害來著!
什么叫應該很好吃啊?你自己做的沒有自己嘗第一口啊?
李乘風勉強擠出一個笑來,他看著小姑娘將這盤“菜”端到石臺上來,蟲蟲立刻蹦了上來,一臉極其嫌棄的樣子,然后使勁用后爪刨地,像是要刨出土來將這盤“屎”給埋了去。
小姑娘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過來,她大怒的揪著蟲蟲的脖子便將它拎了下去,用手指使勁戳著它的腦袋,將它戳得不停低頭:“你就算想吃也不給你吃!”
蟲蟲好容易待小姑娘松開手,它張牙舞爪的揮舞著爪子,一臉兇狠猙獰,可配合著它那小巧的身子和模樣,卻只讓人覺得可愛可笑。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向李乘風,兩眼似乎閃爍著星星,她道:“大個子,你會嘗一嘗的吧?”
李乘風幾乎崩潰,他飛快的蘸水在桌子上寫道:“為何你自己不先嘗嘗?”
小姑娘嘟著嘴巴,一臉沮喪的說道:“我從小便沒有嗅覺,也沒有味覺,天底下所有的好吃的都與我沒有關系。可人家也是很想吃好吃的東西的嘛!”
李乘風瞧著她這可憐模樣,心中有些釋然,難怪這味道這么難聞,她自己卻毫無察覺,這天下美食如此繁多,她卻無法品嘗,這也真是可憐見的。
李乘風忍著氣,大著膽子,硬著頭皮夾起一塊黑漆漆的肉骨頭往嘴巴里面一放,立刻他覺得自己嘴巴里面像是含了一顆屎味的猛然炸開。
一旁的蟲蟲一臉驚恐驚愕的看著李乘風,那表情似乎在說:你們人類為什么喜歡吃屎呢?
李乘風毅力如此強大,可以讓他在乾坤洗髓池中堅持下來,可他強忍了一彈指功夫,還是忍不住,撲到涼亭邊,哇的一下吐了出去。
一旁的小姑娘一臉悻悻,沮喪道:“果然還是不行……那可怎么辦?馬上就是娘親過生了!”她自己夾了一塊,嘗試著吃了一口,砸吧了下嘴巴,道:“沒啥大不了的呀!喂,大個子,你是不是在故意氣我呀!哼,定然是這樣!姑奶奶我這次不行,下次肯定就可以啦!定然能做一頓好菜給娘親的!”
李乘風一臉驚恐的看著小姑娘,心中忍不住咆哮道:就你這樣還想給你娘做菜慶生?我看你是想要送她過世吧!!什么小姑娘啊,分明是個熊姑娘!!
小姑娘叉腰道:“大個子,這些天你哪里也不許去,專門負責品嘗鑒賞姑奶奶我做的美味佳肴!”
李乘風心中瘋狂吐槽,看著這小姑娘如看魔鬼,扭頭就想逃走。
可李乘風心中心念一動,忽然間聽見庭院外面傳來一個呼喊聲:“月涵,月涵?”
這個小姑娘立刻將桌上的菜都倒進了一旁的池塘里面,一時間池塘中養著的紅白鯉魚紛紛上來爭食。
李乘風聽到這名字,他腦海中頓時猛的一炸,一個名字如同雷霆閃電一般劈入進來,他聲音微微有些發顫,一把抓著這個小姑娘,飛快的在她手掌上寫道:“你叫蘇月涵?”‘’
這個小姑娘點了點頭,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對呀,我就叫蘇月涵,你才知道嗎?整個宛城有誰不知道我呀?噓,我娘親來了,你別說話啊!哎喲,我忘記了,你不能說話!哎喲,對不住對不住,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呀,大個子!反正,你坐那兒不要動彈就是了。”
李乘風像個木頭人一樣被蘇月涵擺弄著推到一旁坐下,他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腦海中無數的碎片陡然間都被這個名字編織在了一起。
她就是蘇月涵?
她就是一百多年前,尚未成妖的蘇月涵?
那么……一百多年前,拋棄她的那個人……便是我自己么?
李乘風腦海中嗡嗡作響,無數念頭紛沓而來,幾乎將他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