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被宋老太太的怒氣嚇得手腳發顫,回抱廈的路上都只覺得渾身冰涼涼的。此刻她不免覺得自己有些沒用,開始懷念起當年跟在崔氏身邊的幾個大丫頭來。她們才是正正經經的博陵崔氏出生的家生子,規矩禮儀、心機手段都是一等一的。
可惜......她想起這些只覺得心里壓了一塊石頭。
回了房宋楚宜正靠在榻上小憩,今日事情繁多,還經歷蘇府被抄家這樣的大事,想必是累極了。徐嬤嬤覺得心疼,上前輕手輕腳的替她把滑落的毯子往上提了提。
這輕微的響動卻已經將宋楚宜驚醒,她擁著毯子坐起來,問徐嬤嬤:“徐媽媽,祖母怎么說?”
徐嬤嬤一五一十的將自己與老太太的對話全說了,末了有些擔心的道:“老太太可真是生氣了,這么多年來,我還沒見過老太太生這樣大的氣......”
“媽媽別擔心。”宋楚宜緩緩笑了笑:“祖母的怒氣不在我們身上,遭殃的是汪嬤嬤跟黃姚她們......”
她話音才落,青桃卻忽然推開門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跪在了地上。
地上未鋪地衣,光滑的方格紋地磚又冷又硬,青桃跪下去的時候,徐嬤嬤都似乎聽見了骨頭咯嘣的脆響。
其實這么多年來,黃姚可惡,青桃卻向來不錯-----雖然徐嬤嬤把他們倆個都像賊一樣的防著,但是對青桃卻多了許多好感,畢竟青桃從不多嘴多舌,只是埋頭干活,也幾乎不到李氏那頭去討好賣乖。
她有些猶豫的看看宋楚宜的臉色,想要開口替青桃說幾句話。
青桃自己已經開始向宋楚宜求情了:“小姐,求您救救我,我跟黃姚不一樣......自從您病好了之后,我連二夫人那里都沒再去過了。我爹娘都在二夫人的莊子上做事,二夫人叫我來伺候姑娘,我不敢不來。可是我一直都是能避則避,從來沒做過對姑娘您不利的事啊姑娘!”
青桃的父母確實是在李氏的陪嫁莊子上管事,這個宋楚宜上一世就知道。這一世青桃主動跟她坦誠,她心里曾經對青桃跟青桃父母的怨恨就減輕了不少。
她雖然滿腹心酸仇恨重生而來,卻不是個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人,青桃上一世雖然背棄了她,卻真的并沒做對不起她的事,只是在她需要幫忙的時候選擇了明哲保身而已。
若是換個身份,她應該也會做同樣的事。
想到這里,她好整以暇的下榻穿了鞋子,在多寶格上找那盞玉蘭送過來的燈,卻也沒閑著問青桃話:“你也知道你爹娘都在二夫人的莊子上做事,我怎么能信你?”
李氏會把黃姚青桃安插進來,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青桃搖了搖唇,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以頭觸地:“小姐,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我不敢說其他,但是敢指天發誓,日后若是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徐嬤嬤忙要去捂宋楚宜的耳朵,沖地上呸呸呸了三下,回身嗔道:“說什么呢?!什么話都敢在姑娘耳邊說嗎?!”
宋楚宜笑著拂開徐嬤嬤的手,終于正眼看著青桃:“我也不用你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只是我手上現在恰好有件事要你父母去辦,若是他們幫我辦好了,我自然相信了你。說不如做,你說呢?”
青桃知道宋楚宜叫她父母辦的事必然不一般,這是宋楚宜拋給她們的橄欖枝,若是她們真的決定投靠宋楚宜,那就抓緊了這個機會,徹底跟二夫人那邊一刀兩斷。
一點后路都沒有給,你要是愿意投靠,那就顯示出你的誠意來。
徐嬤嬤盯著青桃的臉,見她臉色慢慢發白,心里有些不落忍。可是她畢竟是站在宋楚宜這一邊的,她心知宋楚宜這么做是正理。
青桃沒一次覺得自己的心這么七上八下過,她只覺得整顆心都浮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梗的難受。
若是不答應,那六小姐肯定是會借著這一次把她清理出去。若是答應了,日后就等于搭上了全家去賭宋楚宜能成功。
這位宋六小姐值得自己搭上全家去賭嗎?青桃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問自己,腦海里不由浮現出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宋楚宜的所作所為來-----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不僅已經住進了老太太的寧德院,得了老太太甚至是老太爺的歡心,甚至還已經在這段時間內細細鋪墊,準備將二夫人留在她身邊的人一網打盡......
她又想起宋楚宜對待紅玉跟綠衣她們的態度來,一年四季的衣服首飾都不會少,更是經常貼補賞賜她們一些小玩意兒。而且從不把紅玉跟綠衣當外人,她們遇見了難處也從不會跟宋楚宜客氣矯情。
坦白說,她很羨慕綠衣跟紅玉擁有宋楚宜的這份信任跟喜愛。
一個對自己身邊的人這樣好的人,日后總不會真的看著已經投靠了她、對她忠心耿耿的人遭罪吧?
青桃想了想,終于決定壓上自己所有的籌碼。
“但憑小姐吩咐,我一定叫我爹娘盡力去做!”青桃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重新端端正正的跪在地板上。
識時務、有膽色又聰明,宋楚宜正好需要一個這樣的心腹。她滿意的微笑起來,伸手親自將青桃扶起來,笑道:“很好。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信你。”
徐嬤嬤也松了一口氣。
屋里的自鳴鐘叮咚響起,玉書應該差不多快要過來請她去正房用晚飯了。宋楚宜歪著頭看了一眼青桃:“待會兒若是老太太問起黃姚的事來,你知道怎么回吧?”
青桃在心中先嘆了一口氣,其實之前數次她都有提醒過黃姚行事不要那么張揚,可是黃姚聽不進去。在黃姚去玉書那里的時候,她已經預見到黃姚的結局了-----老太太這么注重規矩的人,玉書能在老太太跟前這么得臉,怎么會是這么容易就被收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