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紹庭臨別之時倒是沒甚囑咐自己妻兒的,特意拉了宋楚宜去書房,正色交代她:“人我全部留給你了,你愛怎么使都成。就是有一樣,自己做不來的事千萬別逞強,無論如何你舅舅和你兩個舅母都在京呢,你千萬別犯了糊涂。”
崔紹庭雖說只是表舅,可是待她卻是真的好,比之親舅舅崔應書還多了一份體貼和疼寵,見宋楚宜紅了眼圈就又摸了摸她的頭:“傻丫頭,平時看你挺能耐的,一到這個時候倒似乎是傻了。我待你和應書待你是一樣的,從小我沒妹妹,你母親我向來當親妹妹看......”
說起這個他又譏誚的笑了一聲:“若不是因為看顧你和琰哥兒,今日我也不會許他上門。”
他嘴里的‘他’自然就是宋毅。
宋楚宜努力忍著眼淚死命點了點頭,崔紹庭就從書案后頭的暗格里摸出個極小的小匣子來遞給她:“這里頭有我的信物,關鍵時候,你拿著它去找賴成龍,也是用得上的。”
宋楚宜終于吃驚得忘記了哭,抹著眼淚一時沒回過神來賴成龍是新上任的錦衣衛副指揮使,陳襄管著南鎮撫司,他如今就管著北鎮撫司。
卻沒想到崔紹庭還跟這樣的人物有交情。
崔紹庭見她吃驚,就又忍不住取笑她:“傻了吧?你縱然再厲害,也不可能什么細枝末節的關系都曉得,賴成龍他父親可不正是我在福建時候的師爺嘛。我們倆也算是出生入死過的,換了別人,我也不放心把你托付過去你雖不肯告訴我你到底要人手干什么,可是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兒,這些人用好了是一把刀,用不好就可能捅向你自己,事情一旦到了這樣的地步,你就去找賴成龍,他會幫你解決的。”
她當時不過是因為實在無人可求,才想起了上一世這位舅舅被人參奏的理由里就有一條蓄養亡命之徒當私兵,把腦筋動到了馬三等人的身上。
可崔紹庭和崔應書竟連這些都替她打算鋪排好了,她把不過巴掌大的匣子塞進自己的袖袋里,忍著眼淚重重的點了點頭。
一進崔府后院避開了余氏,她見著了馬三和馬旺琨的第一句話,就是吩咐他們今晚就去動手:“你們既然已經跟了三四個月,想必是不會有錯的。今晚他們要動身去河北,你們就伺機動手。”
馬三有些遲疑的抬頭看了宋楚宜一眼,又立即低下了頭去:“殺了?”一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心里卻越發沉甸甸的起來。
他跟著宋楚宜這整整四個月,頭一件事替她辦妥了黃員外的事,第二件就是如今宋楚宜正吩咐的,真正要人命的事兒,不由心里有些發怵別說這樣本來該養在深閨繡花打秋千的名門閨秀,就算是她們村里跟著一起無奈上山落了草的那些潑婦,恐怕真說起殺人二字來也是手腳打顫的多,可是偏偏宋楚宜說起來輕飄飄的,全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么驚世駭俗的事兒。
宋楚宜瞥了面帶猶豫的馬三一眼,再看看從頭到尾都安靜的聽命的馬旺琨,視線放在馬三頭頂一刻,聲音也似乎是冬日里的冰水,涼的聽的人打顫:“怎么,不敢?”
怎么不敢?不說跟著崔紹庭的兵出去拼殺的那一陣,就算是當年當土匪那陣,他也殺了不少人的。
馬三立即搖了搖頭,他只是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這個小姑娘竟然要動手殺人。
“既然不是不敢,那就聽我的去做。”宋楚宜一管聲音冷清里這回又帶上了幾分寫意,總算聽著沒那么肅殺:“事情辦好了,我就讓你們兩個的兒子都去念書,日后不用再走你們的老路。”
馬三和馬旺琨對視了一眼,心里都知道被這個小姑娘捏著了命門,上一次她說事成之后把他們的妻子老娘都安排到莊子上做活,后來果真就做了,如今他們還能時常偷偷去瞧上一眼。現在她又許下個這樣的承諾,再加上被她捏著的把柄,他們怎么能不從命?
點是早就踩好的,對方有多少人他們也都心里門清,事先帶了人埋伏在深可沒膝的草叢里,等著夜色里那三輛馬車咕嚕嚕咕嚕嚕出了京城地界到了這人煙稀少的荒郊野外,他們就帶著人一擁而上,半句廢話也沒有,把一行十一個人通通殺了個干凈。
做完了事之后還連人帶車一同都推下了旁邊的懸崖,連夜冒著大雨在早已買好了的京郊的一處老房里住了一晚。
都是殺慣了人的,各自沾了幾條人命也沒睡的不安穩,第三日派了最不起眼的馬旺琨進了城,在戲院里和羅貴通了個消息。
宋楚宜聽見消息的時候正在屋里給宋琰回信,聞言勾起唇角笑了笑。
韓止喜歡賣弄聰明,不僅把酷似然哥兒的孩子推到自己眼前,還非要念那句什么詩。什么樹死藤死死亦纏,打量著她肯定猜不出來。
可是他卻忘記了,她身體里住著個老靈魂,何況宋楚寧的事情又這么敏感,他這么一念,她本來就三分的懷疑立即就化作了十分。
她不信老天這么無聊,送了一個宋楚寧來還不夠,還要再送一個韓止來一起折騰她。何況幾次接觸下來,她發現韓止遠遠沒有上一世見到的那么老到圓滑,就更加確定他不是重生而來的,而是和重生而來的宋楚寧有關系。
果然,黃天不負苦心人,她叫馬永福和馬旺琨盯了這么久,總算是跟著韋言君探出了底兒宋楚寧的棺材倒真是送去了廟里,可是聽說那天京郊不知怎的竟也有出殯的隊伍,兩方還撞了個正著。
這世上也就只有書才真的這么巧。
韓止想要逗弄她,她就先送他一份禮物,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小情人死了以后,會是什么反應?
今天照舊還是三更,昨天因為朋友回來了出去玩了一趟沒趕上,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