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蜜到底是擇了個日子靜悄悄的被接了回來,對外也只說是身子不好,在莊子上養病養了這么兩年。
雖說中間只隔了兩年,可卻好像是隔著一生的,原還只當一輩子都要在別莊里冷冷清清孤家寡人的過了,再沒想到還有能回來的一天,睜了眼就抱著三太太云氏哭了一場。
有了這場教訓,她也曉得了厲害,更加知道親娘的苦楚這回若不是云氏三年間來伏低做小好話說盡辦法想盡了,她這一世也就完了。
宋楚宜和向明姿在宋老太太處遇見她,她站起來同她們寒暄一陣,言語間全然和從前的那個宋四小姐是兩個人了,只是看著宋楚宜的時候,到底眼睛閃了閃。
她心里頭到底還是有怨的,云老太太或許圖謀甚大,可她卻著實只想和自己心愛的良人過自己的清平日子。哪知宋楚宜一絲臉面也不給她留,直接把這事兒撕擄到了宋老太爺和宋老太太跟前,若不是為著這個,她的日子也不至于過得這么慘淡。
人總是容易好了傷疤就忘了疼的,及至在別莊的時候,覺得自己別無所求,只希望什么時候能出了這個別莊回京城就如愿了。可等回了京城,就又得隴望蜀起來連宋楚賓也得了江陰望族那么好的一門親事,和離了的二姐姐也有了不錯的人家,向明姿這個外姓人也被如珠如寶的養著,偏她只能下嫁個沒有根基的舉人......
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不好熄下去,直憋得心里頭火起,舌頭上長了好幾個楊梅瘡,喝口水都要疼上一陣。
宋老太太哪里看不出她這點眉眼官司,見宋楚宜不理論,心里越發不是滋味,找了云氏到了跟前,打開了天窗說亮話:“我能容她出來,已經是我對不住宋家,冒了叫宋家丟人的風險。她若是再不給我安穩些,還是趁早仍舊回去別莊里住著,別叫我死后沒臉去見宋家的列祖列宗!”
話說的這么難聽,云氏當時就紅了眼睛,心里嘆一回恨一回,往日里爭榮夸耀非要踩著人的心思卻斷然不敢再存了宋老太太說的也并沒錯,尋常人家犯了這樣大錯的姑娘家,哪個不是靜悄悄的絞死了往荒郊野嶺的水庫里一扔沉了塘?她留宋楚蜜一命已然就是恩典,如今還許她出來仍舊嫁人,就更是該千恩萬謝了的。
幸虧老太太還給她留了臉,話沒當著大夫人的面說,可這儼然已經是警告了,云氏心里惴惴的出來,看著女兒只覺得有千萬句想罵的,可是瞧見了她凹陷下去的臉頰,到底沒罵出來。攬了她在懷里細聲細氣的和她委婉的把老太太的意思說了,見宋楚蜜青白著臉,末了還加上一句:“你便不為你自己,也替我和你父親想想。若你再做出些什么糊涂事來,你娘我哪里還有活路呢?”
宋楚蜜的心思宋楚宜大概也猜得到,見了她的冷臉也只當沒瞧見,這個四姐以往總歸對她沒存過壞心。且她如今這模樣,也難再掀起什么風浪來了。
青鶯卻隱隱替她覺得擔憂,無人處就和紫云咬耳朵:“四姑娘看咱們姑娘的眼神,哪里又只有一點怨恨那么簡單?”
紫云正替宋楚宜打如意結,聞言看看左右,到底還是點了點頭:“若是再這么著,可不知會不會做出什么事兒來。還是要提醒姑娘防著些的好。”
二人正說著悄悄話,碧蓮就笑嘻嘻的從廊上過來,瞧著她們先笑嘻嘻的喊了一聲姐姐,又說老太爺回來了。
這可是大事,雖然早幾天已經天天使了人去碼頭上等了,可到底一連幾日沒消息,此番聽了這么一句,紫云就立了起來問她:“當真?你怎么曉得的?”
碧蓮長著一副機靈模樣,說出來的話也機靈:“大門上小廝正往里一箱一箱搬東西呢,我還瞧著了二少爺。既是二少爺回來了,老太爺可不也回來了?我想著姐姐們定然還沒接著消息,回來稟報一聲。”
以往打聽消息都是青桃綠衣去做的,可是兩人眼看著年紀越發的大了,且又是一等大丫頭,再沒時常出去的道理。
紫云聞言就看了她一眼,笑著沖她點了點頭:“倒是個機靈的。”
沒隔一會兒,果然紫薇親自來了一趟,笑著要紫云和青鶯趕緊伺候了宋楚宜往寧德院去,說是宋老太爺回來了。
宋楚宜過去的時候向明姿還不曾過來她去年就搬了去翠茗軒住著,離寧德院且有一段路要走,大夫人又出去忙著鋪排晚飯吩咐人收整東西,屋里就只有宋老太爺并宋老太太兩個人。
宋老太爺一瞧見她就笑了,等她請了安立即就叫了起來:“揚州別的不多,花粉胭脂和首飾這些女孩兒家的東西卻比京城做的要細膩精致,我給你們都帶了些回來。聽說你們已經開始學了琴,還專為你買了一把暢音軒的古琴來,你到時候瞧瞧順手不順手。”
雖趕了這么長時間的路,他看著精神頭倒還是足的,宋老太太放下心來,又問他:“這回的事兒怎么就至于鬧得這么大?”
章家那位老太太可是奶過當今圣上的,圣上還特意為了這個封她做了超品誥命。怎么就這么倒了?
宋老太爺嘆了口氣:“原先還只留了折子留中不發,可是那些盯著這個職位的哪個不眼紅?就算是圣上不想管,也得管。何況章家也確實是貪的太過了......現成的把柄在人家手里,哪有人會放過他們的?”
他停上一停,喝口茶搖了搖頭:“這些也都罷了,可樹倒猢猻散,章家當時還未抄家呢,韓家那頭就先來人退親了......如此行事,往好聽了是大義滅親,可是私底下誰不知道韓家存的是什么心思?章家姑娘第二日就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韓家那邊.......到底還是太過薄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