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在為過于豐厚的賞賜而提心吊膽的時候,陳家卻同樣在為了賞賜的事情傷腦筋。她們倒不是嫌棄自家的賞賜比別家的少,煩惱的是皇后和東宮這次對于宋家過于微妙的態度。
同時賜下賞賜,還通通都是給宋楚宜的,樣樣都是內造的精品,隨便拎出一件來都無比打眼,何況一下子還賞了六七樣,由不得人不多想這里頭的深意。
陳老太太揉著太陽穴,只覺得頭疼,瞧見半跪著摟住自己腰的陳明玉面上有黯然之色,就問:“你說在圍場殿下不顧自身安危也要去救這位宋六小姐?”
是了,否則向來不愛在這些事上出風頭,這回揚州弊案還一力禁止盧家參與的太子妃又怎么會陡然間湊這個熱鬧,賞東西給宋楚宜呢?
陳明玉把臉貼在她身上,兩只手圈住陳老太太的腰,安靜的點了點頭:“我從前就和祖父說過,殿下他,他對宋六是不一樣的。”
從一開始就不一樣,在通州別莊里他們就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默契,這次在圍場更是合作無間,她親眼看著周唯昭撲到宋楚宜身邊,拉著她躲過了身后殺手的長刀
陳老太爺說沒有男子會喜歡心機太深不好掌控的女孩子,要她安分一些,等家里給她籌謀,可是她卻知道并不是這樣的,至少宋六在周唯昭面前就從未掩飾過她的心機,可周唯昭照樣對她另眼相看。反而是自己自矜身份,從頭到尾都克制守禮,最后連周唯昭的眼睛都沒進。
她抱著陳老太太,聲音里漸漸染上了疲累和無助:“祖母,您瞧,太子妃若不是看在殿下的份上,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個命格不好的女子呢?”
太子妃向來視周唯昭如命,若不是因為周唯昭在她面前沒少說宋楚宜的好話,怎么可能和范良娣同時賞賜下東西來?
陳明玉覺得不甘又委屈,她自問不論是身份地位還是長相才貌都不輸給宋楚宜,可偏偏每次出風頭的都是宋楚宜
就算是比起和東宮的關系來,陳閣老既是太子太傅,又是死忠的東宮一系,本來也該比宋家更受太子器重才是,偏偏因為宋家搖擺不定,太子為了拉攏他們,還要對他們格外優厚。
陳老太太輕輕替她把頭上的點翠鳳釵扶正,語氣漸漸帶了嚴厲:“這也不是你自作主張的理由!何況計劃還這么錯漏百出,同樣是由祖母帶大教養,宋六小姐壓你一頭,就說明宋老太太壓我一頭,你丟的不僅僅是你自己的臉,還有我的。”
陳明玉垂下頭眼圈泛紅,哽咽著應了一聲是。心里的念頭卻如同野草似地不可抑止的瘋長,她不會永遠輸宋楚宜一籌,不會!
陳老太太見她知機,語氣又漸漸放緩:“過幾遞牌子進宮去拜見皇后娘娘,你跟我一道去。”
順帶也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風東宮太子妃和范良娣同時示好宋家,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她摸著陳明玉的頭發,似笑非笑的嘆了一聲:“何況為什么總要死盯著太孫殿下呢?東宮可不止一個太孫殿下啊。”
就比如這次揚州的事情,可和太孫殿下沒什么關系,都是范良娣和那位殿下一力促成的。足以說明這位殿下也不是池中物。以太子對范良娣和這位殿下的偏心程度來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聽說太子殿下已經上書請封這位殿下為郡王了。
太孫殿下若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她相信范良娣和這位殿下總是看得清楚的。
陳明玉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她從小就知道祖父祖母的打算,一心為了成為太孫妃而努力,而后見了周唯昭,更是一顆心都盡數撲在了他身上,就算那位殿下比周唯昭更受寵,她也提不起心思了,何況她根本就不想輸給宋楚宜。
被她當成假想敵的宋楚宜絲毫沒有這個自覺,并不是她矯情,而是像她這種飛蛾撲火最后死在兩字上的人,已經生不出那些旖旎心思了。
和周唯昭關系再好,她也默認這是傾蓋之交算起來,前世今生加起來她可足足有四十多歲了,要她對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生出些什么心思,委實是太天方夜譚了一些。
她也在想這堆扎眼的賞賜是什么意思,心里隱約有個可怕的猜測,想到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皇后娘娘若真的是想拿她當籌碼綁牢宋家,給東宮添助力,那會把她許給誰呢?是周唯昭,還是周唯琪?太子妃和范良娣又是什么意思?
她決心要挑個時候去問一問周唯昭,眼睛一瞥卻瞧見碧蓮又捧了個匣子進來,她有些意外:“賞賜的東西祖母不是說先替我收起來嗎?怎么又送過來了?”
碧蓮就笑著搖頭:“這可不是宮里頭賞賜給您的,是國公府送來的。”
對宋家和宋楚宜這么殷勤的,除了英國公府,還有哪個國公府?宋楚宜有些不耐的皺了皺眉:“是什么?”
碧蓮輕輕的把搭扣一開,里頭靜靜躺著的一串翠十八子的手串就躍入她的眼簾。
這串翠十八子底下連著珊瑚佛頭。系結的是細米粒狀的珍珠,底下還綴著粉色碧璽和碧璽墜角,看上去溫潤異常,水亮透潤,一看就是有了年頭的好東西。
宋楚宜卻驚得面色煞白,猛地站起了身,一手將盒蓋啪嗒一聲蓋上。
她一輩子也沒辦法忘記這個東西當年沈家用它來當信物,定了她的親事,成親這一歡歡喜喜的戴上,想著一輩子也不要把它摘下來。
可她終究還是摘下來了,將它掛在然哥兒手腕上,只希望然哥兒平平安安長大最后它卻和然哥兒一起,被從冰涼刺骨的湖水里撈上來那詭異的色彩至今午夜夢回之時還出現在她腦海里,成為她的心魔,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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