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兒越來越重了,長寧伯府的巷口也越來越熱鬧,許多貨郎挑了擔子來賣各式各樣的小玩意兒,天氣這幾天又正好放晴,賣風車的貨郎賺了個盆滿缽滿。
宋楚宜手里也拎了一個小巧有趣的草編的花籃,宋玨見她饒有興致的擺弄的模樣,就笑:“這是不是葉二送進來的?”
葉景川變著法兒的往這里頭送東西,宋玨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一直睜只眼閉只眼。宋楚宜也知道這一點,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問他:“收到消息了?”
問起了正事兒來宋玨就格外的靠譜了一些,袍子一掀在宋楚宜對面坐下來,看著宋楚宜往花籃里頭插花,撐著下巴轉動著杯子:“收到了,你想的一點兒也沒錯。陳三太太連幾天都等不及,今天就已經去了方府了,生怕陸家這只肥燒雞跑了。”
這還真不是宋楚宜猜得準,而是陳三太太的處境決定了她一定以及肯定會去冒險做這樣的事兒陳家是風光,可是這風光對于三房來說一點兒實際的用處都沒有,陳三太太根本就沒什么好處,年深月久的,當然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抱怨。現在陳三太太山窮水盡了,當然也不會考慮自己的行為到底會不會給陳家帶來麻煩,就算是現在明著告訴她可能會給陳閣老帶來麻煩,她恐怕也是毫不猶豫的先要拿銀子再說的。
一個翰林家的姑娘,被逼到了這個份上,為五斗米折了腰,她已經沒有旁的選擇了。
“那今天晚上他們在哪兒見面?”宋楚宜一面擺弄手里的花籃,一面有些苦惱的托著腮不知道到底把花兒怎么放可以使這個花籃更加生動有趣一些。
宋玨瞥她一眼,嘴角的笑有些怪:“當然是重音坊了,畢竟你在里頭偷聽也不止一回兩回了,一回生二回熟嘛,掌柜的也肯賣我這個面子。”
掌柜的當然會賣他的面子,宋楚宜假作聽不懂他的揶揄:“那個陸丙元的族叔真的靠得住?一定得拿到白紙黑字的有陳三老爺指印的單據才行。”
陸丙元的確是天之驕子,可是這家伙就沒做官的命,上一世也是牽扯進了春闈泄露考題的案子,聽說也是因為他的族叔過于擔心他,私下里去聯絡了主考官跟主考掛怒達成了默契大家都認定陸丙元是絕對考得上的,主考官自然而然的也樂意結個善緣,畢竟長江后浪推前浪,占了恩師的名分以后在官場上也就多了一份助力。
這一世宋楚宜一想到要設計陳閣老,就先想到了正該參加春闈了的陸丙元,再沒有比陸丙元更合適的人選了他才華橫溢又少年得志,飛揚意氣得罪了不少人,又口無遮攔自詡有林下風氣
宋玨就笑了一聲,搶過宋楚宜受傷的花籃擺弄幾下,把一朵綠梅插進去,自己端詳了一陣甚是滿意,摸著下巴就有些得意:“放心吧,他那個族叔啊就是關心則亂的典型。明明自己侄子已經那樣出名了,卻還是想著提前先替他探探路。”
說完這個宋玨就又忍不住嘆息了一聲,似乎覺得陸丙元有些可惜了:“真是個有真材實料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被我們這么一攪合”
宋楚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起了促狹之心,轉頭看著他問:“大哥知不知道這個前途無量的大才子在我夢里是個什么樣的結局?”
宋玨來了興趣,興致勃勃的看著她:“什么結局?”他很喜歡聽宋楚宜說夢里的事,聽著那些2人名都一樣家世背景也一樣的同一批人截然不同的選擇和結局,總覺得像是在看一本志怪演義,情節跌宕起伏,里頭主角又跟自己息息相關,很是過癮。
“他后來投靠了恭王,做了恭王的幕僚。”宋楚宜目光悠遠,看著宋玨:“可是他雖然是個才子,也不過就是個才子,成不了政客。他親自帶著恭王走上了一條死路,最后跟恭王一起,死在了太原。”
宋玨就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他知道宋楚宜向來不打誑語,忍不住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人本來就不適合當官?”
宋楚宜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眼看著宋琰朝她們跑過來,笑著朝宋琰揮了揮手。
“姐姐,舅母來了,祖母讓你過去呢。”宋琰跑的有些急,臉都被風刮紅了:“好像說,舅舅來了信了。”
來信的舅舅是在崔家的那些表舅們還是在西北的崔紹庭?宋楚宜點了點頭,回頭看著宋玨:“那位陸先生給陳三老爺送錢花,未必肯得罪人做什么畫押的事兒。大哥可得多上點心,這是證據,一定要拿到手。”
宋玨抬了抬下巴表示答應了,看見宋琰的時候就眼前一亮:“阿琰今天晚上跟我一道去。”
最近低著宋琰進出酒樓茶坊戲院,也該真正帶宋琰去瞧一瞧外頭是怎么樣給人設圈套等人鉆的了,這樣以后要騙人更得心應手,不騙人也能防著被人騙。
宋琰跟著宋玨的時間久了,就覺得跟著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哥是件很好玩的事,聞言立即去看宋楚宜。
宋楚宜被看的沒了辦法,想著叫宋琰學一學也沒什么,就點了點頭。還是那句話,以后的路她不能替宋琰走,宋琰總得脫離她過日子,她現在教會他的東西越多,以后他身邊的陷阱就會越少。
她替宋琰理了理帽子,答應了以后又叮囑他:“跟著大哥,不許亂跑,也不許自作主張。”
這些宋琰早就已經知道了,他從前學了東西就想顯得自己能耐,被宋玨收拾過幾次后就老實了。如今別說什么自作主張,就算是下個決定之前他都要再三思慮,寧愿慢一些,也不貪功冒進,就是怕會落入別人的圈套或是辦蠢事。凡事三思而后行自然有好處,他如今已經算是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