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玉去皇宮也去的越發煩躁起來,從前聽見進宮兩個字都是喜笑顏開的,可如今一聽見就好像聽見什么催命符一般,臉拉的厲害。
陳三太太不過提了一句問她何時進宮,她就陰陽怪氣的說了一通有的沒的,差點兒把陳三太太氣的當場跳起來她就說這陳家沒他們三房的地位,偏偏陳三老爺還總是自以為是自作多情,她拿眼睛去瞧陳三老爺,里頭揶揄的意味明顯的很。
陳三老爺不知這個侄女兒心氣竟這么大,往常陳三太太鬧起來他也只是覺得女人家小氣,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情就恨不得鬧得天下皆知,可是如今看陳明玉當著他的面都敢這樣冷嘲熱諷的,就知道陳三太太的話想必并沒夸張他這個三叔陳明玉尚且不放在眼里,對著好脾氣的陳明晴跟陳三太太,自然更是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么一想,他心里對陳家就更加心寒,心底因為收銀子收的太多的那點子愧疚跟隱憂也眨眼間拋到了九霄云外去。他如今缺銀子缺的厲害,家里又不會幫補他,他再不自己找些銀子使,以后還得了?
興致缺缺的的應付完了給陳老夫人的請安,他就縮進了自己書房里聽小廝回話:“一位姓陸的公子的朋友說是想約您在獅子樓聚一聚......”
自從認識了陸家人之后,銀子就好像是長了手腳似地一股腦兒的網他口袋里鉆,他如今可不是那個進出獅子樓都要躊躇半天的窮酸了,聞言就挑了挑眉:“再過三天就春闈了,現在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現在套關系恐怕也來不及了啊,他正想說不見,轉念卻想起陸丙元來,那還待是他的財神爺,又在陳家深得陳老太爺看重。他斟酌了一會兒,還是叫小廝去回話:“就說我晚上一定準時過去。”
陳三太太聽說了也點頭:“既然是陸公子的朋友,去一去也無妨。外人又不知道您在家里說不上話,病急亂投醫也是有的......他要是送銀子......”陳三太太的話頓了頓,其實最近收銀子收的她自己都有些腿軟了,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可是到底沒有人會嫌銀子燙手啊,她頓了頓就接著說:“要是他送銀子,咱們就收。春闈也就這么一場,何況咱們什么也沒做。既沒給試題又沒別的門路,說破了天不過就是在老太爺跟前說幾句好話的事兒。碰碰嘴皮子就有錢賺,誰不賺誰是傻子。等再活動活動,您升個知府,咱們外放出去,手上又有銀子,比在家里受氣總要強的多。”
陳三老爺深以為然,家里實在是不想呆了,誰都能沖他擺臉色,庶出的好像就不是人似地,連帶著他的兒子女兒也受氣,還不如帶著妻兒去任上逍遙自在。
前腳陳三老爺去了獅子樓,后腳方夫人就收到了消息,若有所思的在窗下坐了一會兒,略有些無奈的綻開了一抹笑:“去告訴老爺吧。”
陳三老爺跟陳三太太也未免太貪心了,如今離春闈還剩幾天呢?還非得貪這么點銀子,這下可好.......她本該開心的,陳家看樣子是要倒了,老爺大不了也就是被牽連,去地方上當官,可這也比在京城里跟著陳閣老強,有宋家這顆大樹在,他們就垮不了。
方孝孺連夜趕去了黃大仙廟那邊的一座宅子里見宋玨,夜色漆黑,他摸著黑小心的被下人領著進了黑漆漆的亭子里,壓低了聲音告訴宋玨:“陳三老爺去獅子樓了,那個人叫周成芳,是陸丙元的鄰居,多的就是銀子,上京城來就是指望著買官來的,不是什么正經人。我給他的是真的試題......他拿去給陳三老爺幫他破題,叫陳三老爺給他寫文章,陳三老爺看在銀子的份上是不會拒絕的。”
這樣一來陳家就更別想脫開身,一個本來眾人就都看好的陸丙元中了還無可厚非,可是連一個不成器的二世祖也跟著一起高中了,又都進出過陳家的人,學子們的心思最是細膩敏感,一旦嗅到一點兒味道就會群起而攻之。
周成芳就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除了銀子什么都沒有,腦子更是沒帶。他上京城來就不是為了趕考,就是奔著賄賂人買這個榮耀的。
宋玨笑了笑,負著手轉過身來看著方孝孺:“辛苦方大人了,要引著這個笨蛋去找到陳三老爺恐怕也是折騰了一陣子吧?”
方孝孺略無奈的笑了笑算是回應了他的話,壓低了聲音有些頭疼:“這些還都罷了,只是這最后還得讓這傻子把真題拿去給陸丙元過過目,叫陸丙元也做出一篇文章來。”
得壓著這傻子不能讓他事情到處宣揚,卻又得透露出一星半點兒去猶抱琵琶半遮面,這可是件難事兒。一個聰明人要是知道了你的意思能配合你,還能減輕許多負擔,可像是周成芳這樣的二愣子二傻子,就只能一步一步引著他來。
“慢慢來嘛,反正還有三天。”宋玨忍不住笑:“今天都御史大人也在獅子樓吧?”
陳閣老分管著御史臺,可是御史臺的人也不是全都賣他的面子,至少左都御史陶鼎湖從揚州弊案的事情開始之后就跟陳閣老分道揚鑣了。
方孝孺知道宋玨是個什么意思,要布一個完美無瑕的局就得從各處小細節處著手,到最后所有的細節湊到一起水到渠成,叫誰也察覺不出破綻來。
現在陳三老爺跟周成芳的這次見面沒什么,可是等事情一旦鬧開,就是完完全全的鐵證如山。何況見證人還是陶鼎湖呢。
他點了點頭:“陶大人今天清客吃酒,跟幾個御史一道都在。”
那現在就是萬事俱備了,只差春闈過后揭榜之時,陳家就該倒霉了。宋玨想到陳斌敢勾結水匪打宋楚宜的主意,唇邊的冷笑就越發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