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子什么也沒說的出了門,范良娣整個人筋骨就都軟了,全身上下如同散了架一般癱在地上半響都起不來,還是房嬤嬤跟木勺上前來一左一右的把她攙扶起來,又手忙腳亂的到處去找活血散瘀的藥,范良娣的頭磕的極為實誠,額頭上淤青了一大片,看著就有些滲人。
房嬤嬤一邊輕手輕腳的給她涂藥膏,一邊忍不住擔憂的問她:“娘娘,殿下他,可曾說了什么?”房嬤嬤心里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從前還當郡王殿下跟自家姑娘不同,總是聰明理智些的,誰知道郡王殿下居然也跟著姑娘胡鬧,怎么連刺殺太孫這樣的事情都做的出來?!現在東宮還沒能當家作主呢,現在要爭要搶,是不是也太早了?!唉,都說聰明人想的多,果然就是心眼兒也多也雜,像她這等做下人的,就覺得就算要鬧,也不能在這當口鬧還是那句話,東宮還沒當家作主呢,這也就是太子殿下不把太孫殿下當回事,若是真把太孫殿下當回事,這個消息傳進來,以太子的身體,還不得活活被氣死過去?底下還有恭王肅王虎視眈眈的,就是魯王,雖然從前老老實實的,可是賢妃娘娘死了,妹妹又遠嫁了,哥哥也死了,說不定也都變了......
范良娣睜開眼睛,眨了眨眼,又蓋住眼里那一抹深刻的怨恨,冷笑了一聲:“能說什么?總之不會殺了我就成了。”
房嬤嬤心里忍不住一驚,真正覺得心驚肉跳起來,自家姑娘實在太沉不住氣了......她這樣想,總覺得還是得叫侯爺回來,自家姑娘這脾氣,只有侯爺轄制的住,侯爺說的話,她才能勉強聽進去幾句。可房嬤嬤想起韓正清,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侯爺也不是從前那個侯爺了,他兒子老婆都是死在范良娣手里.......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己很不記恨,話說回來,要是不記恨,那可真不成個人了,房嬤嬤覺得頭痛。
沒過一會兒,東平郡王就進門來了,看母親額頭上淤青了一大片,心里的怨氣忍不住又消散了許多錢應說的是,他日后不能再事事都照著母親的想法來了,這回要不是擔心母親擅作主張會鬧出更大的事,他才被迫叫錢應去聯系了皇覺寺,也不至于鬧的父親這樣生氣這樣兩頭為難,他看著母親,嘆了聲氣:“母親.......父親沒為難您吧?”
范良娣搖了搖頭,覺得腦子有些亂,略微緩過了這一陣暈眩才拉著兒子的手,四下看了一眼,把下人都遣散出去,輕聲朝兒子道:“你放心,這次的事兒就這么過去了。”
盡管之前錢應已經同他保證過,說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就這么糊弄過去了,可東平郡王心里卻從沒深信過的父親那天的暴怒他看在眼里,何況還有宮里皇祖母跟東宮太子妃的壓力,連幕僚等等也都勸父親要分清嫡庶,清正規矩。現在聽范良娣這么說,他忍不住又問了一聲:“當真?”他父親對母親的情分真的已經深到了這個地步?
范良娣摸了摸兒子的頭,眼里透著幽幽的光,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譏誚笑意:“自然當真。我知道鳴翠宮那邊的動靜,還想著借皇后娘娘的手來逼殿下處置了我。可她們也不想想,這么多年來是誰陪在殿下身邊,是誰幫殿下籌措銀兩養著這么些謀士幕僚,又養著西北那一大幫子要吃飯的......”她看著周唯琪,聲音漸漸放低:“你如今也大了,心里也要有個數。你別怕,別看那幫人說什么嫡庶不嫡庶的,你父親心里,壓根就沒他們母子。他們再風光再好,在你父親眼里,那也不關他的事,跟他沒什么關系。可你我就不同了......”
我們把一切都系在了你父親身上,我們的就是你父親的,殺了我就是在斷你父親自己的血肉,他是舍不得的。
周唯琪安靜下來聽他母親說話,心里已經被澆的差不多要滅了的那團火又熊熊燃燒起來。
另一頭的皇后娘娘卻徹頭徹尾的覺得自己被潑了一盆冷水,她看著自己的長子,不可置信的問:“你說什么?”
太子眼觀鼻鼻觀心的看著自己的腳尖,就是不去看他母親,隔了良久才道:“兒子的意思,這次的事情就算了,本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前腳唯昭出事,后腳盛寵的范良娣就死了,這不同樣招惹人的懷疑和猜測嗎?以后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這話說的輕飄飄的,好似他說不會發生了就不會發生了似地,皇后簡直沒法兒想象為什么自己的兒子能蠢成這副模樣,她冷笑了一聲,含著無比的失望跟憤怒:“混賬!你是要當紂王幽王嗎?!為了個女人,你到底還知不知道分寸?!”
虧她還叫榮成公主跟鎮南王親自去勸了一回,橫著這些人的勸告太子根本一句都沒聽進去,都當了耳旁風?!皇后實在顧不得疏遠不疏遠,情分不情分的了,幾乎指著太子的鼻子罵:“唯昭是你兒子!他體貼你孝敬你,幫你著想,為你打算,所以把這事兒壓了下去,苦果自己咽,這是他當兒子的孝心,一片赤誠的為了你!可是你作為父親,就是這樣對待他的孝心?他到底哪里不好,你嫡親的唯二的兒子的性命,居然還不如你身邊的一個姬妾?!你的腦子哪里去了?!”
太子就又記起少年時她抱著恭王柔聲細氣的哄著他莫哭莫哭時的溫柔,和面對他的功課時的疾言厲色,人的心怎么就能長的這樣偏?!他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覺得自己喘不上來氣,捂著胸口平復了好一陣心情,方才冷笑著哼了一聲:“十個手指頭尚且有長有短,母后對我同弟弟都如此,做不到一視同仁。怎么到了我這里,要求就這樣不近人情?!你斥責我之前,怎么不先回頭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事兒?!當年逃命,你都抱著你另一個兒子,不是我!我如今還沒做的你這樣過分,你就口口聲聲說我偏心,那你怎么不瞧瞧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