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人之間,誠然想的都有共通之處,就如同此刻,宋楚宜在馬車里聽青鶯面色難看的回報說是城門關了戒嚴的消息,目光里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了然他們一直擔心太子還有后招,現在看來果然如此,能裝這么多年的人,大抵不會是那么蠢的,他要動手,就不可能再給人留下余地,她掀起簾子看了一眼外面,問青鶯:“雖然城門一旦關閉就不可再開,可也是有例外的,現如今連太孫殿下親臨也不能叫開城門......”她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是什么緣故?”
青鶯面色更難看了,心里忍不住罵了太子幾句,才苦著臉哼了一聲:“說是太子殿下遇刺,全城戒嚴,現如今大批錦衣衛正在城里四處抓人呢,今天城門從黃昏時就關了,就是為了防止人跑出來。”青鶯說到這里,又覺得有些不解,太子這是不是玩的也太過火了?遇刺......虧他想的出來。
宋楚宜卻幾乎立即從位子上彈了起來,睜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片刻,才重新問了一遍:“你說什么?太子遇刺?他今天去了哪里?”
夜色四合,秋季的天已經黑的很快,青桃點燃了蠟燭,罩上了紗燈,又給宋楚宜添了杯茶。
青鶯并不清楚,城門叫不開,周唯昭跟宋琰去前頭跟今天值夜的守將羅彤說話了,她也是從青卓嘴里聽來的消息,只知道城里出了大事,太子遇刺了。
宋楚宜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手臂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她今天的遭遇,她腦子亂成一團,過了許久才算是梳理明白了眼下的局勢。
她今天之所以提前布下埋伏引太子的人上鉤,是因為已經知道太子很可能趁著這個機會把她這個未來能給周唯昭添助力的人一網打盡,消息是賴成龍遞出來的,應該準確無誤,事實上她也的確是成功的把太子豢養的死士引出來了,而且還抓到了一個活口,日后這個活口若是沒有意外,就是叫盧皇后下定決心的關鍵。
可現在這個時候,怎么忽然太子遇刺了?恭王在這件事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真的只是為了寫封信自證清白順便挑撥挑撥太子跟周唯昭的父子關系?
宋楚宜敏銳的覺察出不對恭王可不像是有這樣好風度的人,當時揚州案前腳太子拔了他不少人,后腳恭王就敢去建章帝和盧皇后那里賣慘,順便影射太子容不下手足,成功的叫愛兒子又心軟的建章帝略過了他插手鹽政的過錯,把重點放在了兄弟不和上......
她腦海里靈光一閃,隱約好像抓到了什么線索,可是下一刻就被青卓慌張的聲音打斷了思緒:“六小姐,城里出事了,咱們如今進不去,后頭的馬三他們又沒跟上來,得先派人去尋一尋......我們今天恐怕要在這城外委屈一宿了......”
馬三他們押著今天這件刺殺事件的唯一活口,宋楚宜特意讓他們先去之前在城郊的那座民宅里住幾天再進城,就是怕到時候出什么意外,可是民宅也就是在城外不遠的地方,按理來說他們此刻早該跟上來了,卻直到此時還沒有動靜,宋楚宜越發覺得事情不對,連向來平靜的語氣都有了起伏,立即當機立斷的吩咐青鶯:“去請殿下和四少爺回來!”
青鶯還沒見過自家姑娘這么失態過,片刻不敢耽誤,燕子一樣的跳下馬車往前頭去尋人了,青桃跟宋楚宜坐在馬車里,懷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險些嚇出病來太子遇刺,這可是天大的事,現在城里還不知道怎么樣了。
所幸周唯昭跟宋琰回來的很快,只是城門口實在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何況后頭還有向明姿的馬車,幾人商量了片刻,決意先去附近等青卓跟后趕來的明泰翠庭先去找馬三了,要是走的太遠,又怕他們到時候回來找不到人。
宋楚宜先差青桃去后面安撫向明姿,怕她因為進不了城而擔心,然后才面色凝重的看了面前站著的幾人一眼:“聽說太子遇刺了?”
周唯昭的面色也并不好看,他跟宋楚宜一樣,先不擔心太子的傷勢和如今情形,反而更擔心這是太子自己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怕太子是要拿遇刺的由頭去陷害人。
清風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搖了搖頭:“橫豎這件事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事。”
他這么說著,一面看了宋楚宜姐弟和周唯昭,努了努嘴老神在在的席地而坐,也不怕地上臟:“往最好的方向想,不是太子設計的賊喊捉賊來誣陷宋崔或者是你們的戲碼,那也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今天六小姐跟阿琰能從太子手里逃過一劫,是因為錦衣衛有人好辦事。那太孫殿下,你是被什么引來的?”
他用了引來的三個字,周唯昭目光灼灼,并不諱言的告訴他收到了的信的事,然后又問:“先生的意思是,這很有可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清風先生抬頭瞧了太孫一眼,心里哎喲了一聲,忍不住對太孫頗為欣賞,這位殿下可真是個聰明人,管中窺豹的本領不小啊,他比他那個糊涂父親可要通透多了。
他點了點頭:“要這不是太子的連環計想弄死你們順帶扳倒崔家宋家,那很有可能就是你們跟太子都是別人計劃中的一環。就像您說的那樣,現在你們就是那只螳螂。”
宋琰也立即明白了過來自己老師的意思,冷冷的問出了聲:“先生您的意思是,恭王就是那只黃雀?”
宋楚宜沒有插話,清風先生說得對,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沒什么值得高興的,因為不管是哪種可能,現在他們都可以說的上危機四伏。成為別人案板上的魚肉,這感覺實在說不上好。
出院了,真是松一大口氣,今天終于能睡個好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