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玨到底是生了氣,他知道宋楚宜是被宋程濡和宋老太太一手調教出來的,做事都總歸有她自己的道理和目的。可他當哥哥的,見不得妹妹背這么個名聲。
宋楚宜好幾次厚著臉皮做了糕點去瞧他,都被他瞪回來了,也就縮著尾巴老老實實的呆在房里等他們春獵回來。好在如今她天煞孤星的名聲傳了出去,周邊圍著的蒼蠅都瞬間少了,就是何氏勉勉強強來看了幾回,也是抖抖索索的回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破了膽,第二日就傳出得了風寒的消息來,準備著要回京去。
元慧大師走的時候特意來見了宋楚宜一面,崔夫人和余氏一左一右陪著,都有些心神不寧,生怕元慧大師又說出什么不中聽的來,那可真是無法挽救了。
元慧大師面上卻還是依舊帶著和煦的笑,饒有深意的看著宋楚宜氣定神閑的模樣,問她:“六小姐當真就這么堅定?其實六小姐脫胎換骨有兩副命格,足以說明和我佛有緣,若是從此頓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還有回頭是岸的機會。都說人死萬事消,六小姐心里的執念......放下比拿著好。”
出家人總是比滿手鮮血的劊子手要更心軟一些,開口閉口就是放下屠刀回頭是岸這樣的話。可他覺得這是在放宋楚宜一條生路,宋楚宜卻覺得這是一條死的更快的絕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和端王陳襄的仇已經不死不休,她這個時候放下武器,那兩頭餓狼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她拆卸入腹。
這樣的蠢事宋楚宜向來不干,她微笑著看著元慧大師悲天憫人的神情,不動聲色卻又堅決萬分的搖了搖頭:“我是俗人,出世了也六根不凈,恐怕污了佛門清凈地,大師還是不要渡我了吧。”
佛說世上無不可渡之人,可元慧大師卻分明瞧見這小姑娘眼睛里不符合年紀的閱盡世事的滄桑和了然,心知這是個決計不可能回頭的,也就一笑了之,站起身念了個佛號。
該做的他已經做了,剩下的,非人力所能為,有些人既然自己要尋死,是攔不住的。
崔夫人關心則亂,沒聽懂這兩人之間打的啞謎,余氏卻若有所悟,趁著崔夫人親自送了元慧大師出去,坐下盯著宋楚宜看了一會兒,有些猶疑的問:“什么星照命天煞孤星的命格......不是你自己傳出去的吧?”
不怪余氏這么想,實在是自己這個外甥女兒不能用常理來推斷,誰知道她這玲瓏心肝里藏著多少九曲回腸的心思?這世上就沒有宋楚宜不能拿來做文章的事兒。
宋楚宜老實的搖了搖頭:“我哪里有這個能耐能說動元慧大師來當我的托兒?何況這又不是什么好事。”
倒是知道這不是什么好事,余氏恨恨的戳了她一下:“最好不是,若是到最后叫我知道這事情又是你舅舅縱著你胡來,我非得揪了你們倆的皮!”
也不知道崔紹庭這個舅舅是怎么當的,寵女孩兒也沒這么寵的,瞧瞧崔應書人家這個當親舅舅的都沒他這么縱著外甥女,偏他不管什么事都答應,也不怕把孩子給寵壞了。
端慧郡主正好接著崔應書一同進門來,聽了這話就偏頭去瞧崔應書:“你莫不是又瞞著我偷偷和這丫頭商量了什么事吧?”
崔應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看看宋楚宜又看看余氏和端慧郡主一臉茫然:“我這幾日都跟著圣上在外頭打獵呢,哪里有功夫?”何況他這個親舅舅比起崔紹庭來倒是又靠后了幾分,這丫頭擺明了更喜歡去找崔紹庭同流合污啊。
他說的倒也是實情,白天他泰半的時間都和建章帝一行人在外頭打獵,晚間又要忙著估算江西那邊造橋的成本,并沒什么時間分出來關心其他的事,就算是宋楚宜被元慧大師批了命的事他也是才聽說了,所以才急急忙忙趕來的。
他倒不是不信命的,可他也和余氏一樣,覺得這事兒很可能是宋楚宜自己弄出來的,就算不是自己弄出來的,也和宋楚宜脫不了關系。否則元慧大師批命也是在端慧郡主的地方批的,他又不是什么長舌婦沒有到處亂說的道理,怎么才一會兒的功夫就能傳的人盡皆知,后來還連皇后娘娘都驚動了何況宋楚宜和太孫殿下的關系向來不錯,能說動皇后娘娘開口問這事兒的,除了太孫還有誰?
崔應書皺眉猶疑的盯了宋楚宜一會兒,覺得從這只小狐貍身上問不出什么來,打算轉頭去找宋玨,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來,回頭站住了,交代余氏和端慧郡主:“明天不是女孩子們比騎射嗎?這事兒傳的沸沸揚揚的,就別叫她去了。她之前的賬我還沒和她算清楚呢。”這個之前的舊賬自然指的是和九公主賽馬的事情。
這個時候,自然是能多不惹人注意就不惹人注意的好,余氏和端慧郡主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宋楚宜晚上苦著臉和宋玨求情:“我若是不去,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到時候陳襄要是真一發狠把我給擄走殺了都沒人知道。”
所以之前她就和周唯昭商量過事情鬧的越大越好,也因此才有了明天的那場騎射比賽。
宋玨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這么能耐,你兩位舅母怎么可能攔得住你?”
這就是答應了的意思了,宋楚宜小小的歡呼一聲,厚著臉皮上去和宋玨套近乎:“其實事情也不是我想出來的,元慧大師受命前來,不管我想不想,他都會說的。”
還有一點宋楚宜沒敢說,元慧大師這一次的批命,固然是有陳襄不懷好意的指使在,可恐怕也是事實算的的確是太準了,連前世今生的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好似就是把宋楚宜的前世今生看了一遍一般逃到底是有了道行的高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