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卻是無論如何心里都不是滋味,忐忑了一夜,決定第二天給太后請安之后,便去君淑媛的碧霄殿一趟,好生勸慰她。迷迷糊糊地剛睡著,就聽到皇上上朝的鐘聲響起,殿外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
她的心莫名便跳得厲害,起身詢問值夜的宮人:“看看是誰在外面說話?”
宮人開門出去問詢,片刻后匆匆回來稟報,說是君淑媛快要不行了,過來請示月華是否需要回稟皇上。
月華大驚,昨日見她面色灰敗,心里便疑忌,沒成想竟然這樣快。陌孤寒如今正在朝上,后宮的事務按說是不應該驚動他,更何況,陌孤寒心中生厭,即便回稟了也未必肯見。
她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差人先去太后宮中和榮祥跟前報個信兒,自己命人帶路,急匆匆去了君淑媛的住處。
君淑媛原本位分不高,照規矩來講,是應該在鶴妃偏殿居住,所以她的碧霄閣并不起眼,也就是尋常偏殿的規制。
月華一踏進院子里,宮人們已經垂首候在她寢殿跟前,面帶悲戚,也有平素里親厚的,早已泣不成聲。
月華徑直進了君淑媛的寢殿之中,里面冰冷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在這冬月天氣里,就如冰窖一般,連個火盆也沒有。君淑媛躺在帳子里,雙目圓睜,癡傻傻地盯著帳頂,眼珠一動不動,空洞而木訥。月華勃然大怒:“屋子里怎么這樣冷?你們這些奴才們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一旁伺候的宮人跪倒在地上,驚慌分辯:“啟稟皇后娘娘,前兩日剛從內務府領回來的炭是受潮的,根本就點不著,而且煙氣特別大,我家主子一直咳嗆。”
君淑媛聽到她說話,緩緩地轉過頭來,吃力地搖搖頭:“不用怪她們,是我不讓點的。再多的炭也暖不熱我的心了。”
月華匆匆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手:“是我的錯,沒能早點過來看你。你且撐著點,我已經命人稟報太后和皇上去了,皇上若是知道你身子不好,也會過來看你的,御醫馬上就到。”
君淑媛十分努力地想擠出一點笑容,卻失敗了,像是耗盡了她所有氣力一般,呼吸都困難起來:“他不會來的,皇后娘娘不用安慰我了。我母親已經去了,孩子也沒了,只剩我自己,我又連累君遲哥哥毀了一輩子。活著原本便沒有什么意思了,死了一了百了。”
“又胡說八道!”月華佯作嗔怒:“好死不如賴活著,只剩自己又如何,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君淑媛仍舊努力地牽扯唇角:“我對不起君遲哥哥,也只有以死謝罪了。”
月華又憐又氣:“你如今都這個樣子了,如何還惦記著那個害你的混賬男人?!”
君淑媛緩緩闔攏了眸子,眼角一滴渾濁的眼淚悄然滑落下來:“我沒有,皇后娘娘,君晚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情,君晚是被人冤枉的。”
月華握著她的手緊了緊,眉心一跳:“你不用跟我說,自己強撐著好起來,到皇上跟前鳴冤去。”
“沒用的,皇上不會相信的,他如今都不肯見我一面。”
君淑媛頹然道,滿臉心灰意冷,蒼白干裂的嘴唇微微噏動,證明,人還有一絲活氣。
“為什么?”月華驚疑道:“那天在梅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和鶴妃姐姐賞了一些補品,我想托君遲哥哥回家時帶給我母親。正巧那日我跟前的丫頭茯苓去給我拿披風,回來后對我說見到了君遲哥哥,他那日恰好當值。我就想偷偷見見他,順便問問母親的病情。我也是害怕別人風言風語,就想著避諱一些,約他到梅林里說話。丫頭茯苓自告奮勇,說是幫我四處警醒著點,讓我有話盡管說就是。”
君淑媛一邊說,一邊氣喘,后面已是斷斷續續。
“說幾句話而已,皇上如何會發那樣大的脾氣?”
“當時那林子里,不知道從哪里來了兩只蜜蜂,一直圍繞著我頭嗡嗡叫。我心里害怕,君遲哥哥護著我,抬手幫我轟趕,許是看起來好似在調笑,也無狀了一些。我猛一抬頭,便見皇上就站在身旁不遠處盯著我,滿是怒火,然后一言不發,轉身便走了,話都沒容我說出口。”
“蜜蜂?這樣大冷的天,哪里來的蜜蜂?”月華狐疑道。
君淑媛輕咳兩聲,苦笑道:“莫說你不信,誰又肯信呢?我向太后苦苦解釋,太后也只當我狡辯而已,我是百口莫辯。”
如何會這般巧合?月華心里一驚,想起君淑媛跟前那宮人茯苓那日驚慌失措的心虛表現,那般夸張,若非如此,陌孤寒與太后斷然不會先入為主地對她起了疑心。
她心中一苦:“妹妹莫不是中了別人的圈套吧?”
君淑媛的眸子猛然一亮,閃爍出熠熠的光彩來:“皇后娘娘相信君晚?”
月華重重地點頭,斬釘截鐵:“我相信妹妹的為人。”
“皇上與我恩愛一場,竟然不及皇后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