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
驚聞這一消息的太皇太后有些瞠目。
“廉氏確定只能癱瘓在床上了?”
林嬤嬤篤定地點點頭:“千真萬確。”
“嘶,常凌煙這股不擇手段的狠勁委實令人不寒而栗啊。”
“可不就是,簡直就是一只狼羔子,老奴都覺得匪夷所思。”
“不達目的不罷休,這股子韌勁哀家開始有些欣賞了。而且,這次的手段也挺高明,一舉多得,令哀家刮目相看。”
太皇太后一臉的若有所思:“她這股狠勁和韌勁若是攤在皇后的身上,哀家也就死也瞑目了。”
“看太皇太后您這是說什么呢?老是說那些晦氣的話。”林嬤嬤“呸呸”了兩聲,笑著道。
“哀家活這一輩子酸甜苦辣什么沒嘗過?富貴榮華什么沒享受過?活到這個歲數,也算是值了,用不著遮遮掩掩的。更何況,哀家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
褚月華雖然如今得寵,但是總是狠勁不足,數次姑息泠妃雅嬪等人,錯失良機。這在后宮之中便是大忌,遲早要吃虧。而且,哀家最為擔心的,還是她如今跟咱們究竟是不是一條心?”
“您老大概是有些多慮了吧?皇后娘娘勢單力薄,若是不依靠咱們常家依靠誰?”
“哀家試探過她許多次,結果總是差強人意。而且這段時日,朝堂之上局勢微妙,她來請安的時候,哀家旁敲側擊地打聽皇上與邵子卿等人的動向,她都巧妙地敷衍過去,不肯透露分毫。
如今孤寒在她心里的分量在逐漸增加,哀家擔心總有一日,在孤寒與常家對立的時候,她就是一匹脫韁的野馬,難以約束。”
林嬤嬤惋惜嘆道:“您說皇上一邊將皇后娘娘寵上天去,一邊暗中向著咱常家磨刀霍霍,莫不是虛情假意地做戲穩住咱們?”
“皇上的心思是越來越高深莫測了,虛虛實實的哀家也看不清楚。”太皇太后嘆口氣:“廉氏以后不能作妖,安分守己一點也好,省得再添麻煩。這些時日,我常家正在風口浪尖之上,出不得一點差錯。”
林嬤嬤知道太皇太后究竟是在憂心什么,將信將疑地勸慰道:“許是二爺他們草木皆兵了。”
太皇太后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推開半扇窗戶,任由明媚的春光灑進來,在屋子里鋪陳下一地金子。
她不由地瞇起了眼睛,眉峰緊蹙成一個“川”字。
“有些事情并非空穴來風,皇上他果真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手了。”
林嬤嬤笑笑:“樹大招風,朝中看著咱常家虎視眈眈的大有人在,哪年沒有幾場風浪?但是不消得您吩咐,皇上不是自覺地就將所有的事態壓了下去?一直到現在,幾位舅爺不是一樣安然無恙么?”
太皇太后一臉凝重地搖搖頭:“皇上的脾性你們不了解,他的心思太沉了,而且一步步皆穩扎穩打,向來不會冒冒失失地出手。
他如今羽翼豐滿,文有邵子卿,武有褚慕白,不僅破格提拔了幾個武官,又從今年科考的天子門生中選拔人才,委以重任,再加上太后背后沈家一族的勢力,如今已經不可小覷。
我常家已經是岌岌可危,哀家原本以為他無論如何都會等哀家不在了,再向他們動手,沒想到他竟然現在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謀劃,逐漸滲透。
年后他先是撤了江南兩位布政使,以及副留守都指揮,又差遣了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員,協同御史南下,大有挖根究底,不肯善罷甘休的氣勢。想要拔出蘿卜帶出泥來。
以往朝中多有貪墨或者仗勢為非作歹的官員,但凡牽涉到常家,皇帝都會適可而止。如今不依不饒的,能夠看得出來,他已經蠢蠢欲動,準備動手削弱我常家的權勢,這次再也不會手下留情。”
太皇太后隨手從窗臺上的花盆里掐下一朵怒放的杜鵑,在指尖左右揉搓,碾成一片泥濘,染紅了蒼白的手心。
林嬤嬤對于朝堂之上的事情也只能做一個聽客,不敢妄加議論,只能柔聲勸慰憂心忡忡的太后:“二爺他們跟了您老人家這樣久,怎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這等小事不消您老人家吩咐,自然就處理得妥妥帖帖,您老人家盡管放心就是。”
太皇太后一聲悠長嘆息,迎面吹拂過來的春風里略帶幾絲寒涼,將她抿得光滑若鏡一般的銀發拂亂。
“至義做事狠辣果決,從來不拖泥帶水,哀家倒是放心,唯獨是那至禮過于毛躁,娶的那房夫人也是個蠢笨的,委實令人不省心。再加上今年哀家燒香上供總是有不愉快的征兆,所以心里難免心驚肉跳。”
“那太后為何不干脆向皇后挑明了,讓她在皇上身邊打探打探?皇后究竟跟咱是否一心,不就一目了然?我們也好早作打算。”
“此事哀家已經猶豫了許久,有利有弊,一時間沒有決斷。”
話音也就是剛落,老伴當壽喜就急匆匆地進了慈安宮,悶頭走路,腳下倉促。
“怎么了?壽喜?”
太皇太后從窗口里看到他行得急,忍不住出口問詢。
壽喜抬眼,見是太皇太后倚在窗前問話,打了一個磕絆,卻沒有出聲,而是一臉凝重地徑直撩簾進了寢宮里。
太皇太后就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