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心里有些忐忑,低垂著頭,佯作淡然,卻是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被太皇太后套問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
“皇上這樣辛苦,你一個人難免照顧得不夠周到。正好哀家這里也沒有什么瑣碎事情,不如就讓凌煙替你分擔一些。”
太皇太后話鋒一轉,終于轉入正題,開門見山。
月華心里一聲冷笑,直接拒絕道:“啟稟太皇太后,皇上說他專心朝政,暫時沒有時間兒女私情,叮囑月華管束好后宮里的姐妹,沒有要緊事情不要打擾他。”
“沒有時間?”太皇太后倏忽間睜大眼睛,盯著月華,怒意漸生:“皇上帶你出去游山玩水,到浮生醉夢吃酒飲茶便有時間了?”
沒想到皇上與自己的一舉一動竟然都沒有隱瞞過太皇太后,也難怪陌孤寒心生不滿。月華毫不畏懼,一字一字回稟道:“皇上疼寵,月華也是受寵若驚。”
“哀家聽說你不止一次攛掇皇上到蘭婕妤那里去,反而凌煙昨日在你清秋宮里受了委屈和冷臉,你倒是幸災樂禍,恨不能火上澆油。你們二人乃是同根所生,你就這樣容不下自己的姐妹?難不成凌煙還不如蘭婕妤與你親近?”
太皇太后咄咄逼人地逼問道。
月華心里冷哼一聲,她常凌煙與蘭懷恩相比,的確天上地下,壓根就沒有可比性。
“凌煙受委屈,那是她自己頂撞了皇上,惹得皇上厭惡,此事大概與月華并沒有什么干系。”
“若非你在皇上跟前讒言,皇上如何會容不下凌煙?”
月華依舊低眉斂目,語氣也恭謹,不過話風絲毫不相讓:“月華最初入宮之時,皇上一樣厭憎月華,妾身想,大概應該是同樣的緣由。”
“啪!”
太皇太后手里的紫檀佛珠脫手而出,狠狠地甩在月華的臉上。月華只覺得一陣火辣辣的疼,定然是要紅腫起來了。
“你還記得自己最初入宮時候,是怎樣的狼狽?哀家以為你已經忘了本了!”
月華捂著半張臉,依舊紋絲不動地跪在地上,垂首不敢忤逆,卻將脊梁挺得筆直若松,不卑不亢。
常凌煙上前將地上的佛珠撿起來,用袖子擦拭干凈,然后遞交到太皇太后手里,滿臉媚笑。
“太皇太后息怒,莫氣壞了身子。姐姐原本就缺少管教,性子頑劣,桀驁不馴,您老人家犯不著生氣。”
太皇太后眼皮也不抬,沖著常凌煙冷聲道:“你暫且退下去。”
常凌煙一愣,不解其意。
“哀家有話要跟皇后說。”
常凌煙不甘心地撇撇嘴,柔聲道:“遵命。”
然后慢慢退出去,合攏了身后的門。
屋子里寂靜起來,香煙裊裊,悄無聲息地滋養著殿里的羅帳,錦圍,都生了暗香。
月華悄悄地挪挪膝蓋,如今殿里已經撤去長絨腳毯,青石地用水擦洗得水亮,光可鑒人。跪上片刻,就難免酸痛,猶如針刺。
“皇后你可知道,當初你是如何逆轉皇上對你的看法,打了這場漂亮的翻身仗嗎?”
月華點點頭:“一切仰仗太皇太后恩澤。”
“這話,哀家承受得起。那你可知道,哀家為了你和皇帝,煞費苦心,做過多少安排?”
月華搖搖頭,對于自己和陌孤寒。她只知道太皇太后是樂見其成的,也曾經為自己撐過腰,說過好話。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太皇太后曾經籌謀過什么。
太皇太后神秘一笑,慢條斯理道:“那今日,哀家就說于你知道,也好讓你明白,你這皇后的位子,是哀家一手將你托上去的,同樣,哀家若是想要廢了你,易如反掌。”
月華只覺得心中一凜,身上也一股惡寒,似乎要有狂風驟雨向著自己撲面而來一般。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頭來,太皇太后正意味深長地盯著自己,眸子里閃爍的精光深邃如幽暗的夜空。
有些猜疑恍如流星一般,從月華的腦海里滑過,便是這一晃而逝的靈光,令她有些觸目驚心。
她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眸子,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從嘴里吐露出來:“泠貴妃生辰宴上,那冰裂紋玉瓶里的手腳是您指使瑤瑟做的?”
太皇太后一愣,顯然有些出乎意料:“你為什么會這樣想呢?”
“如果瑤瑟果真是雅嬪的人,就憑借太皇太后的火眼金睛,不可能毫無覺察,而且還做主差遣她來貼身伺候月華。而且正因為瑤瑟所用的脂粉都是太皇太后您賞賜的,所以她在使用的時候才會毫無忌憚,明目張膽,被其他宮人看在眼里,作為指證她的憑據。
而且,瑤瑟當時分明就是故意露出驚慌失措之色,被月華覺察。她既然已經懷揣了必死的決心,有心替人擔此罪過,實在就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和盤托出之后再意有所指地將疑點引到雅嬪身上。
當初事情發生以后,月華就已經有諸多懷疑,覺得事情疑點重重,甚至一度懷疑是鶴妃所做的手腳,一場布棋直接害了泠貴妃,雅嬪還有我三個人,她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月華委實沒有想到會是太皇太后您指使的。”
太皇太后搖搖頭:“你錯了,此事非但不會害了你,恰恰相反,人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