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子衿滿是戒備地緊盯著李騰兒,好像護食的貓。
李騰兒宣戰一般地微微仰頭,然后扭過臉去,沖著褚慕白風(情qíng)萬種地笑笑:“適才走得匆忙,有句話忘了跟褚將軍講。”
“什么話?”
李騰兒眨眨眼睛:“你附耳過來。”
褚慕白有些猶豫:“公主有話直言。”
李騰兒神色一凜,鄭重其事道:“事關機密,難不成讓我直接當眾說出來么?”
“好話不避人,避人沒好話,慕白哥哥不要中了她的計。”子衿對于李騰兒萬千提防,毫不留(情qíng)地譏諷道。
褚慕白想她去而復返,想必果真是有要緊事,不過略一思忖,便乖乖地附耳過去。
李騰兒就騎在馬背之上,騎術極為精湛,雙腳一踩馬鐙,多半個(身shēn)子就向著褚慕白傾斜過去,一只纖手搭在他寬展的肩上,挑釁一般地看了一眼仇子衿,輕啟朱唇,吐氣如蘭。
“適才回去的路上本公主已經想過了,仇子衿她故意出現在城樓之上,讓本公主看到她,分明就是在向我示威,告訴本公主這一切都是你的計謀,讓騰兒對你敬而遠之。所以無論如何,本公主也要回來報這一怒之恨,給她心里也添點堵。”
褚慕白有些莫名其妙,他并不懂女人彎彎繞繞的心思,更遑論是古靈精怪的李騰兒。
他一個愣怔,還未反應過來,鼻端香氣繚繞,就感覺臉畔有(嬌交)軟濡濕的觸感,如清風拂過,有些麻麻的,還有些癢。
但也只是蜻蜓點水,他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身shēn)邊一空,李騰兒已經調轉馬頭,沖著他勾唇一笑,再次絕塵而去。
“褚將軍,我們后會有期。”
打馬揚鞭,那抹(嬌交)俏的(身shēn)影,伴著如鈴笑聲,一路灑落。
(身shēn)后的將士全都看得目瞪口呆,滿臉艷羨。褚慕白生平第一次與女孩子這般親昵,也是措手不及。
仇子衿看褚慕白一臉呆愣,似乎是意猶未盡一般,一股無名火氣驟然升騰起來,氣憤地冷哼一聲,狠狠地一抖馬韁,也率先沖了出去。
褚慕白立在原地怔忪良久,副將上前提醒:“褚將軍,我們現在出發嗎?”
褚慕白這才緩過神來,意氣風發地一揮手:“出發。”
三千騎兵開拔,浩浩((蕩蕩)蕩)((蕩蕩)蕩),很快追上了仇子衿,一路煙塵滾滾返回長安。
褚慕白緊抿著薄唇,看起來臉色不是太好。仇子衿心里正生悶氣,見他悶不吭聲,自己也自顧趕路,一言不發。
夕陽已經落山,邊關空氣轉涼,正是行路的好時候。
唯獨褚慕白好似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渾(身shēn)大汗淋漓,騎在馬上,有些搖搖(欲yù)墜。
仇子衿與他并駕齊驅,逐漸覺得不對,想開口詢問,又不想主動示好,正賭氣,就聽(身shēn)邊“噗通”一聲,褚慕白竟然自馬上一頭栽了下來。
他可是鐵打的漢子,這一下把眾人立即嚇了一個夠嗆,齊齊勒韁下馬,撲上前去,七手八腳地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見他面色潮紅,雙目緊閉,竟然已經陷入半昏迷之中。
仇子衿急得手足無措:“他這個樣子,莫不是適才中了李騰兒那個妖女的暗算?”
副將看看天色,已經逐漸昏黑,毫不猶豫地指揮下面人:“就地扎營,打馬進城尋個大夫過來。”
還好這里附近便有城鎮,立即有人奉命打馬進城,不多時就風風火火地馱了一個老大夫過來。
眾士兵搭起帳篷,褚慕白已經悠悠醒轉過來,仇子衿心急如焚地守在跟前,自然忍不住埋怨兩聲。
老大夫上前,一番望聞問切,輕描淡寫道:“只是出水痘而已,不用大驚小怪。”
仇子衿當場就急了:“出水痘還是小毛病嗎?說得這樣輕巧。而且你見誰出個水痘竟然這樣來勢洶洶的?”
老大夫見她兇神惡煞,哪里敢招惹,忙不迭地求饒:“老兒只是說這位將軍的病癥雖然發病急,但是好醫治,絕無半分怠慢之意。”
褚慕白一聲輕咳:“子衿,不得無禮。”
仇子衿向來對于褚慕白那是言聽計從,立即乖乖地閉上了嘴巴。
褚慕白勉強坐起來:“已經燒(熱rè)了兩三天了,不過忙于趕路,所以沒有吭聲,沒想到竟然是水痘。既然如此,那就勞請大夫給開個方子,藥效猛一些的,別耽擱了行軍。”
老大夫壯著膽子道:“水痘不同于尋常傷寒,治療不當一樣有(性性)命之憂。大人這病(情qíng)委實需要好生休養,而且見不得涼風。還有,水痘傳染厲害,閑雜人等也要回避,否則這么多人若是病(情qíng)擴散,可就棘手了。”
大夫的話絕非危言聳聽,無論孩子還是大人,因為水痘不治而亡的每年不在少數。
“你這個樣子絕對不能趕路。”仇子衿立即反駁道。
褚慕白唇色蒼白,一臉病容,卻執拗地搖搖頭:“我的(身shēn)子不礙事,抓緊時間回京,京中(情qíng)勢耽擱不得。”
下面副將不敢相勸,折中道:“騎馬是斷然不行了,那給褚將軍備一輛馬車?這一路平坦,想來也不礙事。”
褚慕白點點頭:“另外給我準備面巾,要厚實一點的。吩咐士兵們都離得我遠一些,不得靠近我的馬車和帳篷。”
副將領命,立即馬不停蹄地去辦,眾人全都散了出去,只有仇子衿執意留在帳篷里照顧他,又氣又心疼,適才的一肚子怒火早就煙消云散。
褚慕白拿過面巾,蒙在自己臉上。
仇子衿劈手奪下來:“這樣不利于病(情qíng)恢復。”
褚慕白微微勾唇看著她:“你不怕被我傳染?”
“不怕,”仇子衿小聲嘀咕道:“傳染才好,那李騰兒與你一路上那樣親密,若是傳染了回去生一臉麻子,看她還怎么勾引人?”
褚慕白無奈地搖搖頭,徑直翻(身shēn)而起,生龍活虎,哪里還有適才那種病態。
“你起來做什么?”
仇子衿驚訝地問道。
“我沒病,不過是裝的。”
“裝的?”仇子衿愈加訝然:“那,那適才那大夫不是說......”
“我讓人給了他二兩銀子,騙你們的。”
仇子衿滿懷擔憂,心急如焚,聞言立即惱了:“為什么?白白害人這般心急!”
褚慕白一臉嚴肅,對仇子衿正色道:“皇上差人給我密信,常家一直按兵不動,長安如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變故。而且皇上啟用了辰王調度兵馬,坐鎮長安,一時間應該沒事。他讓我想辦法瞞過所有人,潛入西涼,打探一些消息。”
“我也去!”仇子衿不假思索地主動請纓。
褚慕白搖搖頭:“適才我已經想過了,京中局勢不穩,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我才使出這個金蟬脫殼的遁術。一會兒會有與我(身shēn)量相仿的人進來假扮成我的模樣,沿途與你共乘馬車,率領眾兵將回京。
你幫著掩護,不要走漏任何風聲,回京后只管托病閉門不出。常家人知道我回京,即便是稱病,那也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不行!”仇子衿極堅決道:“要去打探消息也是我去。西涼士兵里有許多人都識得你,萬一認出來怎么辦?”
“我此去并不是去闖什么龍潭虎(穴xué),只是去一個地方,驗證一樣事(情qíng)而已。不消幾(日rì)即可回京。更何況,我在邊關守了這么多年,對這里了如指掌,想要遮掩自己的(身shēn)份還是輕而易舉。”
“究竟是什么事(情qíng),這么機密,還必須要你親自潛入西涼?”
褚慕白寬慰一笑:“的確是個機密,所以你一定要隱藏好我的行蹤,千萬不要讓常家人覺察端倪,否則常家和西涼一直有勾結,我也可能會有危險。你的責任一樣重大,知道嗎?”
褚慕白三言兩語唬住了子衿,子衿極不(情qíng)愿地點點頭:“那你必須早點回京,要小心提防那妖女李騰兒。”
褚慕白拍拍她的肩膀:“我心里有數,放心就是。”
仇子衿撅起嘴,輕哼一聲:“你知道便怪,一見到她便那樣神魂顛倒的,適才在邊關還一直呆愣半晌,魂不守舍。”
“我適才呆愣只是奇怪一樣事(情qíng)而已。”褚慕白無奈地解釋道。
“什么事(情qíng)?”
“李騰兒那般狡猾,為何會輕易中了我們的計謀?一接到書信就深信不疑,立即風風火火地趕回西涼。而且她一見到你就立刻明白中了圈(套tào),如何這樣篤定?”
仇子衿原本就是心思簡單的姑娘,不愿意費心琢磨這些爾虞我詐的計謀,隨口答道:“這就是女人家的小心思,最為敏感。”
褚慕白搖搖頭:“我感覺可能只是我們歪打正著而已。”
“什么歪打正著?”
“就是說西涼朝堂之上的局勢并不像我們看起來那樣太平,或許也如長安一般風云詭譎。可能果真是有人在打這批弓弩的主意,所以李騰兒才會信以為真,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至于具體是怎樣的(情qíng)由,還要我去西涼一探方才知道。”
仇子衿并不懂這些權謀之爭,在褚慕白跟前多少就有一點的自慚形穢,黯然低下頭,不(情qíng)愿地應承下他交代的事(情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