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酒啊趙酒,我問你,你可知道咱家娘娘當初為什么被毀容?
趙酒不明白纖歌怎么突然提起這個,囁嚅道:這主子們之間你爭我斗的,我哪里知道?
纖歌指點著他的腦袋:這全都是你喝酒惹出來的禍,你知道唄?
趙酒一時間懵了,眨巴眨巴眼睛:啥?啥意思?跟我有什么關系?
纖歌嘆口氣:當初娘娘被那君遲用馬蜂毀容,不是因為別的,就是當初娘娘為了治療風寒腿,不是讓你從宮外帶進來一窩蜂嗎?那君遲懷疑當初害死君淑媛的人就是娘娘,所以才找娘娘拼命,為君淑媛報仇的!
趙酒一時間還沒有緩過勁兒來:可是,可是這跟我喝酒有什么關系啊?
纖歌兇巴巴地質問趙酒:那我問你,當初你是不是喝了酒以后,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了?
趙酒理虧,小聲道:好像是,是喝酒之后順口提了一句。可當初我可沒有想這么多,就是,就是有人說冬天里哪里可能有蜜蜂呢。我為了逞能就接了這么一句。
纖歌跺腳急道:你怎么就這么蠢笨,分明就是中了別人圈套,人家是故意套問你的話呢?
趙酒瞠目結舌: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問你,你當時跟誰提起過此事?
趙酒抓耳撓腮:記不得了。
怎么會記不得呢?還能有許多人知道不成?
也沒多少人知道。趙酒愧疚地撓撓頭:當初天冷,找那蜂巢不容易,娘娘賞了我一個銀錠子,我用來換酒,一時嘚瑟,跟祁左祁右兄弟兩人喝酒,吹牛皮提起過。
纖歌懊惱地恨聲道:就知道是從你這里走露了風聲!告訴你,大難臨頭了!前兩日娘娘提起過此事,讓我查查,究竟是誰多嘴說出去的,一定要撕爛了他的嘴。我當時心里就犯疑的,你那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定然是你走露了風聲,傳進君遲的耳朵里,生了這場誤會。
趙酒大驚失色:纖歌姐姐饒命,求您手下留情,這若是給咱家主子知道了,豈不要扒下小的一層皮來?纖歌姐姐那是菩薩心腸,求您高抬貴手,幫著小的遮掩遮掩,以后趙酒當牛做馬地伺候您。
讓你伺候,我可不敢當,怕你哪天再灌多了這兒貓尿,把我幫你遮掩的事情再抖落出去。纖歌一口回絕道。
不會不會!趙酒被駭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央求:以后小的把酒戒了,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那也不行,娘娘尋蜂巢一事也只有你我,還有那太醫知道,若是替你周全了,豈不害了我自己?娘娘不是將這筆帳算在我的頭上?
纖歌轉身欲走,被趙酒一把扯住了袖子:知道纖歌姐姐法子最多,您給指點一條生路。
纖歌掙扎兩下,掙脫不開,憤憤地甩甩袖子:你先放開我,拉拉扯扯的什么樣子!
趙酒立即松了手。
纖歌撣撣衣袖,不慌不忙地問:我問你,你老老實實地回答,你當初抱著蜂巢進宮的時候,有沒有人看到?除了祁左祁右,此事還有誰知道?
趙酒有些為難:當初這也算不上什么機密的事情,我就那樣大搖大擺地進來的,守門的侍衛檢查的時候,也曾問起我盒子里裝的是什么,我如實說了。
纖歌略一沉吟:那宮里可有人知道,你抱著的是蜜蜂?最好是出了宮,已經沒法對質的。
趙酒苦苦思索:有見的呢,好像泠妃娘娘跟前被杖責的大丫頭叫什么水遙的,還有,管巡夜的兩個丫頭,當初我拿著去處理的時候,被她們見到了,我還晃了晃故意嚇唬她。
有了!纖歌眼前一亮,一拍巴掌:若是娘娘問起來,你就全都推到水遙那丫頭身上,左右她是死無對證,擔保你沒事。
趙酒一時沒反應過來:怎么推?
你笨吶,你就說是水遙自己偷看到了不就行了。這無意中透露出去的,跟你醉酒以后胡說八道,可大不一樣,娘娘肯定不會怪罪的。你想,泠妃當初本來就跟咱家主子不對頭,明里暗里害了咱家主子多少次。你一說是她,主子肯定也深信不疑。這妃嬪們全都是明爭暗斗,咱家主子還能去找泠妃質問不成?
趙酒聽纖歌一解釋,頓時眉開眼笑:姐姐果真不愧是女中諸葛,這個法子好。
纖歌不放心地叮嚀道:若是娘娘忘了這個茬兒,不提也就罷了,若是問起你來,你可咬緊了牙關,別把自己賣了。
趙酒點頭如搗蒜:姐姐放心,這點機靈勁還是有的。
悠然殿里,鶴妃宿醉醒過來,抬手撩開床帳,頓時一股沁鼻清香,被暖烘烘的炭火一熏,馥郁微甜。
哪里這么大的香氣?
鶴妃揉揉自己的眉心,順口問了一句,然后抬眼向著四周逡巡一圈。
窗臺下的敞肚白玉凈瓶里儲了清水,里面插著一捧鵝黃的臘梅。
鶴妃眉尖微微一蹙:這是誰剪來的?
進門伺候的纖歌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也是一愣,訕訕地笑笑,上前將那捧臘梅從玉瓶里拔了出來:許是哪個新來的丫頭不長眼,我這就丟了去。
鶴妃不耐煩地擺擺手:罷了罷了,插著就插著吧。
纖歌已經撩開了門簾,又轉回身:既然娘娘看著堵心,就丟了吧?
鶴妃嘆口氣,摸摸臉,依舊愁眉不展:都是人的罪過,其實也不礙這花的事情,就是心里不得勁兒,一看到它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君晚來。自己無辜受這罪過,心里恨得咬牙切齒的。
纖歌將花依舊插進瓶里,殷勤地倒了茶遞上來:要是娘娘心里還介意,要不奴婢給您打聽打聽究竟是誰背后做的手腳?看看究竟跟皇后有沒有干系?
鶴妃支起身子,口中燥渴,端過茶水一口口抿了,方才抬起臉:怎么打聽?事情都過去了這么久。
當初是誰背后害的君淑媛咱們不知道,但是當初咱從宮外尋來蜜蜂此事知道的人可不多。雖說當時沒有藏著掖著的,但是咱悠然殿里知道的都少。
鶴妃略一沉吟:你說的有道理。當初這蜂巢本宮是讓趙酒專門出宮尋的,趙酒用盒子裝了一路拿進宮里來。然后那太醫和你知道。后來本宮疼得受不住,就命趙酒直接丟了。莫不是趙酒走漏的風聲?
纖歌篤定地點點頭:說不準呢,那小子油嘴滑舌的,好貧個嘴。
鶴妃越想越覺得有門兒,立即吩咐纖歌:去把趙酒叫進來,本宮親自問問。
纖歌應聲,接過空的茶盞:奴婢伺候您起身?
鶴妃點點頭:這頭仍舊有些難受,先擰個帕子給我。本宮昨日里是不是在圣上面前失態了?如何現在回想不起來呢?
纖歌略一猶豫:其實也算不得失態,就是揶揄了三位郡主兩句。奴婢看著不妙,就趕緊連扶帶拽地將娘娘攙回來了。
鶴妃聞言有些懊惱:本宮說了什么了?
就是說三位郡主勾心斗角,貽笑大方,也不算過分,本來就是事實。
那是昨日聽你說起那三人的齷齪手段,覺得個個都不是省心的,心里著惱了。若是她們果真都進了宮,這宮里哪里還能安生?
纖歌一廂附和,一廂伺候著鶴妃洗漱,然后撩簾出去,一會兒就將趙酒叫了進來。
趙酒恭敬地請過安,抬起臉沖著鶴妃從容一笑:娘娘尋奴才有何吩咐?
鶴妃放下手里茶盞,不緊不慢地問:本宮問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實回答。
趙酒早就有了提防,嬉笑道:娘娘請問。
前年臘月天里,本宮叫你去宮外尋一只蜂巢回來,此事你是否告訴過別人?
趙酒一聽,面色一變,說話有些吞吞吐吐:這,這事......
鶴妃一拍桌子,厲聲呵斥:老實交代!
趙酒連連磕頭:沒......沒有,絕對沒有啊娘娘,酒兒得娘娘器重,知道管住自己的嘴,萬不敢出去胡說八道。
鶴妃一聲冷哼:不是你又能是誰?你不說,外人怎么知道?
趙酒愁眉苦臉地道:請娘娘恕罪,此事趙酒真的沒敢多嘴,就是,就是當初這蜂您不用了,奴才拿出去想著處置干凈的,正好被人瞄見。
鶴妃面色一變:是誰?
不是別人,就是泠妃娘娘跟前的水遙姑娘。
是她?鶴妃恨聲問。
趙酒兒篤定地點點頭:也只有她見到了,別人沒人知道。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鶴妃的語氣驟然凌厲起來。
而且這水遙和君遲也是相熟的。去年出事以后,君遲兩位同鄉祁左祁右見了我,還曾偷偷問起此事。當時我還納悶,他們如何知道,細思之下滿心驚恐不安。奴才實在是害怕娘娘怪罪奴才辦事不力,所以一直沒敢說出來。
纖歌沖著趙酒兒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去,他知道自己終于逃過一劫,感激地看了纖歌一眼,抹把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