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里,新人要入住的小院里,大紅的雙喜窗花已經貼起來了,馬臉的汪嬤嬤指揮著掛紅燈籠。◢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1a
汪嬤嬤是賀氏從娘家帶來的,楊昔豫剛出生時,她還奶過小主子一年,因著這一層關系,即便是面對楊昔知、楊昔豫兩兄弟,她都能硬氣地指手畫腳。
除了賀氏,誰也使不動她。
汪嬤嬤進屋子里轉了轉,滿意地回了賀氏那兒,拱手道:“太太,都收拾妥了,只等阮家來人鋪床了。”
賀氏繃著臉,沒有應聲。
汪嬤嬤這才注意到賀氏的情緒不對勁,她瞥了小丫鬟乘語一眼,示意她說話。
乘語苦著臉,低聲解釋道:“顧家那姑娘許給了寧國公府的小公爺,初五放小定,跟我們的日子撞上了。”
汪嬤嬤啐了一口:“美得她!她竟然嫁的出去?還跟我們撞日子?”
乘語垂著頭不敢再接話了。
永王妃去取庚帖時,百姓們就把男方人選往皇親國戚上猜測了,乘語當時也聽說了些,但事關顧云錦,她自然不會到賀氏跟前來說道,免得引火上身被罵一通。
不過猜歸猜,乘語確實沒想到對方是寧國公府。
至于日子選重了……..
臘月開頭就這么一個好日子,重了也是很尋常的。
乘語這般想,卻不敢這般說,只能眼觀鼻鼻觀心。
汪嬤嬤低聲咒罵了一通,剛要與賀氏商量對策,外頭就傳來腳步聲,是楊昔豫來了。
楊昔豫撩了簾子進來,周身的寒氣,臉色也不見得多好:“母親,我聽說初五那天……”
話才起了個頭,賀氏狠厲的一眼橫過去,打斷了兒子的話:“帖子都發了,你想如何呀?”
楊昔豫娶妻,賀氏不滿意阮馨,在議親上對阮家多有打壓,但在楊家這兒,該講究的排場還是要講究的。
楊家在京城耕耘多年,勢頭不如從前了,但底子還在,要宴請的賓朋也有許多。
只是楊、阮兩家扯皮,等拖拖拉拉定下了日期,離正日子也沒有幾天了,因而,賀氏在確定初五后,立刻就廣發了帖子。
以至于他們根本來不及去打聽會不會與別人家撞日子。
可這事兒,便是提前打聽了,也一樣避不開,寧國公府和顧家定的比他們還晚。
若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撞了就撞了,偏偏,那廂是顧云錦,楊昔豫半年前還成天去北三胡同拍門呢。
賀氏越想越氣悶,把所有的錯都怪到了阮家以及阮馨身上。
若非阮馨和楊昔豫在三祥胡同出事,為了平息沸沸揚揚的流言,賀氏也不用收下這個不合心意的兒媳婦。
阮馨名譽受損,阮家想盡快息事寧人,在議親之后,逼著楊家在年內把婚事辦妥了。
賀氏起先不樂意,后來拉扯得煩了,想著干脆早娶進來早立規矩,把婚期提了上來。
“誰家娶媳婦不是精細地來的?你大哥娶妻時,從過小定到行大禮,我準備了一年多,全程順順利利的,沒有一點岔子,”賀氏指著楊昔豫,道,“娶那阮馨,給我添了多少麻煩了?要不是心急火燎的,我肯定要挑明年春末,那就不會有現在的狀況了!”
楊昔豫熟知賀氏脾氣,真讓賀氏念叨起來,不把阮家罵個狗血淋頭是不會歇氣的,他只好插了一嘴:“迎親的路線怎么辦?”
新婦上轎、下轎的時辰都有講究,楊家與自華書社相距不遠,原計劃在熱鬧的東街繞三圈,這樣時間剛剛好,可現在,楊昔豫不太愿意繞了。
“不繞?”賀氏瞪他,“那也行,直接抬回來,就在大門口等著,時辰到了再下轎。”
花轎空等,對新娘而言極其尷尬,好似婆家不讓她進門似的。
楊昔豫不想委屈阮馨,又不敢跟賀氏硬頂,只能退出來,把賀氏的那些抱怨不滿都扔在了腦后,尋了小廝來吩咐道:“那天,你讓人盯著寧國公府。”
他想,他只能隨機應變吧,一旦寧國公府的出發了,他們就迅速離開東街。
夜里,楊昔豫吃了不少酒,明明馬上要娶妻了,他卻沒有一點歡喜,摩挲著酒杯,他滿腦子都是顧云錦。
他一直覺得他沒有多喜歡顧云錦,表妹漂亮歸漂亮,可他見過的姑娘多了,徐侍郎府里還有像畫梅那樣對他全心全意的,顧云錦一個小丫頭片子,他沒擱在眼里。
楊氏點撥他,說會給他拉線鋪墊,讓他娶顧云錦,既然是長輩安排,他又不討厭表妹,那小模樣瞧著也順眼,他就答應了。
沒有想到,他送平安符卻被顧云錦裝傻似的糊弄了兩回,楊昔豫起了好勝之心,定要把她拿下,哪知道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丟人。
丟人丟到那個份上,又被石瑛設計一回,楊昔豫是徹底歇了折騰的心思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連石瑛那樣的都會化身為蛇重重咬他一口,顧云錦真鬧起來了,他還能挨得住?
阮馨出身是比不得顧云錦,但她對他實心眼,不會生出那些幺蛾子來。
畢竟,至今沒有找尋到石瑛的下落,不曉得她是不是還躲在暗處,吐著信子,隨時隨地準備再咬他。
幾月間自我安慰,楊昔豫滿心滿意都覺得娶阮馨挺好的,再說那顧云錦,流言纏身,嫁不出去可丟人了。
他歡歡喜喜等到了今日,突然間峰回路轉,讓楊昔豫一下子就懵了。
本以為在拒絕了他之后會嫁不出去的表妹,要小定了,若是個尋常官家子弟,楊昔豫還能比較一番,從家世、文采、書畫上,尋到一個壓制對方的地方,可那個人是蔣慕淵。
一個讓他連攀比的勇氣都沒有的人。
初五那天,會被比較、被笑話的那個,不是顧云錦,而是他楊昔豫。
一想到那時候東街上的場面,楊昔豫就恨不能灌醉自己,這門親事,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不僅只有楊昔豫,阮馨也是一樣的。
她心心念念著婚禮,本以為禮成之后,這半年里的紛紛擾擾都能過去,她能開始新的生活,可現實卻給了她結結實實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