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武之人的手指上有薄薄的繭子,擦過皮膚時,感覺有點兒粗糙,微微有些癢。◢隨◢夢◢小◢說Щщш.sUimEnG.lā
顧云錦下意識地想歪一歪腦袋,可看到蔣慕淵眼中的她的樣子,她還是頓住了沒有挪動。
四目相對,顧云錦的腦海里來來回回都是蔣慕淵剛剛說的那句話,詞句并不復雜,也不難懂,但她還是稍稍費了些工夫才理清了其中意思。
蔣慕淵在開解她,在安撫她,也在引導她。
即便她不懂,她學得慢,也愿意牽著手再前頭引著她走。
思及此處,顧云錦的長睫顫了顫,不禁笑了。
蔣慕淵一瞬不瞬地沉沉看著她,他看到她那雙原本有些茫然的眸子漸漸變得清明,從漆黑的眼底猝然迸出了一絲笑意,那笑意越來越濃,溢出眼角,染至眉梢,連唇角都揚起來一點。
這樣的笑容算不上燦然,反倒是清淺的,可落在蔣慕淵的眼中,卻像是冬日里的一抹暖陽,讓人跟著溫暖許多。
他稍稍彎了彎腰,離顧云錦近了些,他甚至想要再靠近些,但想到她的“緩步前行”,還是忍住了。
本就走得慢,跟只小蝸牛似的,萬一嚇著她,小腦袋縮回殼里去了,煩惱的還是他自己。
顧云錦倒是沒有介意距離,撇開還擱在她額頭上的那只手,眼下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還沒有共撐一把傘時來得近。
她只是不懂尋常夫妻之間的表達與感情,并非排斥相處。
鼻尖微微動了動,顧云錦聞到了蔣慕淵身上極淡的皂角味道,以及摻在其中的幾不可聞的青松樹的清冽香氣,讓人隨著呼吸不由放松許多。
她想,相處,是兩個人的磨合,雙方都愿意積極嘗試,那就不會太難。
蔣慕淵站直了身子,也收回了手掌,離開了凝脂一般的肌膚,似是舍不得一般,指尖輕輕捻了捻。
他重新走回到木炕邊坐下,望著繡籃,問道:“那是什么?”
聞聲,顧云錦怔在了原地,她本以為蒙混過關了,哪曉得繞了一圈,蔣慕淵還是問起了那一籃子東西。
不過,她此刻心境與蔣慕淵剛進來時也大不同了。
她與他說話本、說禮物、說兄弟姐妹,洋洋灑灑地說了那么多事兒,最初時的不知所措也早就散了,加之蔣慕淵剛剛的允諾,讓顧云錦不再有生澀和詞窮的感覺,她想了想,干脆把繡籃搬出來,擱在幾子上,讓蔣慕淵自己看。
大紅的錦緞抓人眼球,繡面叫料子邊角遮蓋住大半,蔣慕淵翻開來才看真切。
花開并蒂,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平民百姓,哪家的婚禮上都不會缺少的花樣。
蔣慕淵對女子的繡活了解不多,而顧云錦又只繡了小半朵,他不能判斷這繡功好壞,可若論私心,他自是覺得極好。
他捧著繡繃仔細看,問道:“這是蓋頭?”
顧云錦嗔了他一眼,誰家蓋頭的尺寸這般小?這料子可遮不住她的腦袋,她解釋道:“是帕子。”
婚禮上新娘捏在手中的帕子比平日里用的大了一圈,也難怪蔣慕淵分不清楚,他把繡繃放到顧云錦手邊,朱紅緞子襯得那只手越發瑩白,跟羊脂玉一般細膩。
不過,也只是看起來細膩,顧云錦在跟著哥哥們習武,她練騎術練張弓,還要練顧家的槍法,她的掌心手指都會留下練功的痕跡,顧云錦的手,絕不會跟只琢磨琴棋書畫的閨中姑娘一般。
蔣慕淵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顧云錦喜歡便好。
繡活繁復,蔣慕淵聽壽安抱怨過,想了想,道:“盡量還是白日里做吧,夜里傷眼睛。”
顧云錦道:“東西不少,好些都要趕出來,三姐姐至今還沒全做完呢,早些弄好了,省得到時候來不及。”
蔣慕淵抿唇笑了。
怎么聽起來,顧云錦比他還急似的。
他倒是想要盡快些,想要把帕子塞到她手中,把紅蓋頭蓋上,把目光所及的場景都染上一層喜氣洋洋的紅,可這些暫時都不能由著他來。
定親是快馬加鞭辦了,大禮則要依著皇太后和長公主的意思,細致又周全,不能有半點兒急躁匆忙,這不僅僅是皇家的顏面,也是顧云錦的體面。
用皇太后的話說,心急火燎的,那是怠慢了女方。
蔣慕淵自不肯怠慢顧云錦絲毫,但大禮要耐心等,給她禮物卻不用等。
顧云錦看到蔣慕淵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在掌心中打開,露出里頭的一只鐲子來。
鐲子通身紅艷,在油燈下泛著光澤。
“這是?”顧云錦啟唇問道。
“給你的及笄禮。”蔣慕淵笑容溫和,舉著紅珊瑚鐲子看向她,哄道,“把手伸過來。”
聲色清澈又柔和,顧云錦聞言,不由地動了動左手。
蔣慕淵看在眼中,伸手握住顧云錦的左手腕,把鐲子輕輕給她戴上。
鮮艷的紅珊瑚劃過白玉肌膚,各有各的光澤,彼此襯托,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蔣慕淵垂眸看著,松開了她的手腕,大手卻是往下一滑,不松不緊地捏住了顧云錦的指尖。
“好看,”他嘆了一聲,隨意抬起眸子,直直望著顧云錦的眼睛,又鄭重其事一般說了一遍,“很好看。”
顧云錦被蔣慕淵盯著,一時也沒有想起要把手收回來,她把視線落在了鐲子上。
本以為永王妃送來的禮單就是她全部的及笄禮了,哪曉得蔣慕淵另外還留了一樣,等夜里來親自給她。
紅珊瑚多是用來做擺件,能夠用作首飾的并不多,就算有了,一般也就是一小塊,鑲在簪子、耳墜上做個點綴,打磨了做鐲子的實在稀少。
再是稀少的東西,皇家總歸是拿得出手的。
顧云錦自己也來回看了看,頷首道:“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羞澀只染在眼角,更多的是率真與大方,蔣慕淵對她的反應有些意外,又沒有那么意外,笑得不住搖頭。
“這是宮里的?”顧云錦好奇道。
蔣慕淵頷首,一面笑,一面道:“西蕃進貢的,就那么一塊,被我討來磨了鐲子。”
顧云錦眨了眨眼睛,只一塊紅珊瑚,討來也費了不少口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