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那么長。
夫妻綁在一塊,一過就是幾十年,在漫漫歲月里溫暖人心的,不就是那個“味兒”嘛。
一旦滋味不同了,人生的感覺也不同了。
永王妃心存感激,哪怕皇太后身邊根本不缺人伺候,但凡去了慈心宮,很多事情,永王妃也愿意親力親為。
況且,門當戶對、與孫恪年紀合適的公候伯府家的姑娘,全是永王妃看著長大的,只親疏不同而已。
在她這兒再疏遠,在家里都是掌上明珠嬌嬌姑娘,又不是沒有好男兒了,明知孫恪喜歡符佩清,人家做什么要嫁進永王府來當個不得寵、只身份好看的嫡妻?
那些人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永王妃臉上都過不去。
即便是仗著圣上下旨硬娶了,性子柔順的,叫人于心不忍,性子沖動的,那就家無寧日。
因而,哪怕永王妃對符佩清的出身不滿意,也起了將就的心思了。
不將就又能怎么樣?
她的傻兒子一門心思都要娶,她又拽不回來。
依永王爺、永王妃的心思,哪怕松口,也要吊孫恪幾天,沒有立刻答應的道理。
小王爺琢磨著的卻是另一路。
蔣慕淵最多還有一兩天又要回兩湖去了,他的救兵一走,萬一敵軍反撲上來,他豈不是要傻眼了?
小王爺嬉皮笑臉的,拉著永王妃回了屋里,坐下安了家,愣是要磨到兩人點頭。
永王爺看他這樣子,只覺得酒氣又沖上了腦門,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兒子!本王是養廢了!”
孫恪笑容不減:“那趕緊給您添了孫兒,這回好好養,養個厲害的。外甥像舅,肯定是個聰慧的。”
“像舅?”永王爺沒好氣道,“你有你幾個舅舅的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眼看著這父子倆又要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打那些笑死人的嘴仗了,永王妃趕緊打岔,止住了兩人。
“恪兒,”永王妃坐直了身子,嚴肅又認真,“夫妻過日子,不是圖一時新鮮。
你又是愛鬧愛玩兒的,可母妃覺得,符家姑娘不是,她沉靜穩妥,她與你平日處得多的幾個都不同。
長平喜熱鬧、壽安活潑,肅寧伯府那幾個姐妹也外向,符家姑娘恰恰相反。
這幾種性子沒有高低好惡之分,只有處得來與處不來。
我們府上是不興什么娶回來了,過幾年失了興致,就晾著再尋新人的。
你自己琢磨琢磨明白,是符佩清與長平她們不同,讓你一時之間心生歡喜,還是你真的愿意跟一個沉靜的姑娘過一輩子。”
如此慎重的一番話,讓孫恪也不由正襟坐好。
他有不少話想說,可又怕沖口而出的快言快語在父母耳朵里不夠謹慎,便又咽了回去,重新梳理、斟酌了一番,才緩緩開口。
最后說出來的,只有最簡單的“我是真的想好了”。
再多的言語,在此刻說來,都是口頭英雄。
他的心意就是如此,無需用各式辭藻來包裹得花團錦簇。
永王妃看著兒子的眼睛,那雙眸子清亮,能一直看到眼底,她不由一怔,復又想到,她似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看過孫恪這般認真的眼神了。
罷了、罷了,隨他去吧……
永王妃轉頭看向永王爺。
永王爺按了按眉心,嘴上狠狠道:“你若是回頭嫌棄人家悶,不跟著你胡鬧,你看老子不打斷你的腿!”
隨著夜幕降臨,素香樓的生意也熱火了起來。
雅間里,聽風伺候了筆墨,蔣慕淵認真看著手中的文書,時不時記上一兩條。
程晉之沒有離開,但也不打攪蔣慕淵做正事,就坐在窗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
小王爺一出現在東街上,程晉之一眼就看見了,他回過頭來與蔣慕淵擠眉弄眼:“喜笑顏開,看來是成了。”
蔣慕淵笑了笑。
既是程晉之看到的,那就不會看錯。
別看這小子傻兮兮跟塊木頭似的在這兒坐了一下午,但他的眼睛和耳朵全然沒有休息。
看遠近行人,聽閑言碎語,習武之人的眼力和耳力就是在這樣的日積月累里增長的。
很快,外頭傳來敲門聲,聽風趕緊開門迎小王爺進來。
孫恪心事了了大半,走路都飄飄然起來:“這回是我母妃應下了,肯定不會反悔。”
好友得償所愿,程晉之亦是高興,也沒有顧上叫小二送酒送菜,只以茶代酒,賀了孫恪一杯。
“我就是沒有想明白,”程晉之上下打量孫恪,“小王爺怎么就突然對一個姑娘家,一見傾心了呢?”
孫恪抬著下顎,道:“就許阿淵對人家姑娘一見鐘情,我就不成了?”
程晉之失笑。
一見鐘情,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對方的相貌。
顧姑娘是模樣好,叫人見過就記住了,但那位符姑娘……
程晉之的兩個嫂嫂當日去過侯府賀壽,親眼見過符佩清,說符姑娘清秀溫和,第一眼看著不引人注目,說過幾句話之后,就十分歡喜。
這樣的姑娘,是怎么讓孫恪在壽宴上見過一回、壓根沒有進展到說話的時候,就掛心上了呢?
程晉之百思不得其解。
畢竟,他是絕對想不到蔣慕淵曾讓孫恪關注進京述職的官家女的。
孫恪彼時也就一聽,結果當真冒出來這么一個,便是好奇心作祟,他都要好好了解一番的。
蔣慕淵也看著孫恪。
他對顧云錦的感情是一見傾心,但更多的是長久的后悔、遺憾與思念化成的執著,孫恪呢?他是怎么去見了符佩清一次,回來就咬定要娶的呢?
“想知道?”小王爺挑眉,語氣欠打,“我偏不說。”
不是不說,是他不好意思說。
符家進京借宿在客棧里,環境普通,屋子不夠敞亮,符佩清是坐在院子里看書的。
小王爺對附近熟悉,叫他尋了一處鋪面,二樓房間后窗開一個角,剛好能看到符佩清。
一整個下午,孫恪就坐在那兒看著她,一步都沒有挪。
孫恪不是沒有一坐就一下午的時候,但彼時他的腦袋里總是充斥著各種念頭,東想西想的,只有這一次,他的腦海里什么都沒有想,只是靜靜地看,卻沒有膩煩。
這事兒不能說,臉面還是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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