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狀況,與顧云錦說的無異,楊家的舅娘賀氏,真的打上門來了。
徐令婕不知道該佩服顧云錦神算,還是該氣賀氏莫名其妙。
她看著打紅了眼睛的邵嬤嬤,一時覺得十分陌生,可轉念一想,這般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楊氏對上賀氏、邵嬤嬤對上汪嬤嬤,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說不清。
對方不講理,不管不顧地撲過來,那繼續講理的那個,只有挨打的份兒了。
不想挨打,那就打回去。
要么打服,要么被打服。
打一架,不能讓對方聽懂道理,但起碼,能讓人麻溜地滾出去。
這么一想,徐令婕一下子明白了顧云錦苦練馬步的緣由了,也知道了去年夏天時,哪怕被京中百姓說道“粗魯”,顧云錦也要揮著掃帚把楊昔豫打出北三胡同了。
只有打出去,才能清凈。
道理?拳頭才是道理。
徐令婕悶頭沖上前,一拳頭砸在了賀氏的背上。
這一下子突然,賀氏根本沒防備從背后冒出來的徐令婕,被打了一個踉蹌。
她搖晃著站穩了,扭頭瞪著徐令婕,道:“翻了天了!你還有沒有規矩?你一個姑娘,跟長輩動手?”
“你帶人到我們侍郎府來撒野,你這又是哪門子的規矩!”徐令婕揮著拳頭,再一次往賀氏身上招呼。
在外人面前,徐令婕不是個硬氣的,反而會因不知所措而顯得軟綿綿的,但在自己家里,面對自家舅娘,那些膽怯就全不見了,她還是那個說話倒豆子、什么都敢出口的二姑娘。
可是,嘴巴會說,不等于手上會打。
徐令婕一個沒有練過的小姑娘,在賀氏跟前討不到好。
賀氏一把擒住了她,揚手就要打回來:“你娘不教訓你,我來替她教訓!”
那一刻,賀氏的腦袋里只存了一個念頭:你教我兒子,我教你女兒,多公平。
眼看著徐令婕要吃虧,楊氏哪里還忍得住,一面撲上去要把女兒護在身后,一面叫人道:“都傻了嗎?把這幾個鬧事的給我轟出去,轟出去!”
楊氏發話了,底下人才推推挪挪著把人往外頭趕。
屋子里,魏氏的腦殼痛的厲害。
婦人動手,爺們不好參與,連徐老太爺與徐硯都不好說什么,更別提徐馳了。
按說魏氏能去勸一嘴,但閔老太太一副只嘴上罵幾句、多余不管的態度,魏氏也沒轍了。
真把人轟出去了,那真是一整條胡同都看笑話了。
轉念再一想,不轟出去,今兒個的笑話就不傳開了嗎?
這一回,茶余飯后的,不曉得要被人說道多久呢。
最終,人不是被轟出去的,楊家那兒,楊昔知架著楊昔豫來了。
以楊昔豫的性子,他是不會來侍郎府勸解賀氏的,他現在對賀氏避之不及,唯恐母親再追問畫梅的事情。
偏,楊昔知聽說了狀況,知道賀氏在侍郎府鬧起來不好收場,就逼著楊昔豫一道來。
卻是沒想到,來的還是遲了些,賀氏一進門就鬧起來了,根本沒有給他們兄弟留追趕的時間。
賀氏見了兩個兒子,自以為來了幫手。
楊昔知哪里會替她當打手?一個公子哥,對姑母與表妹動手,那他真的是不用做人了。
他只是斜斜看了汪嬤嬤一眼,他就知道是這個老婆子在煽風點火,教唆他母親胡亂行事。
可汪嬤嬤畢竟奶過楊昔豫一些日子,出言呵斥不合規矩,楊昔知只能忍耐,好言好語勸起了賀氏。
楊昔知好話說盡,賀氏又逼著楊昔豫對楊氏說了幾句狠話,這才稍稍舒坦了些。
楊氏聽了那幾句劃清界限一般的話,本以為這一字一字都會跟刀子割肉一樣,可事實上,她只覺得可笑與可悲。
罷了,這些年的付出,終究是白費了。
她辜負了顧云錦的四年信任,也活該楊昔豫辜負她的數年付出。
因果報應吧……
還好,她現在醒了,醒得不算遲。
賀氏被楊昔知帶上了馬車,楊昔豫落后兩步。
楊氏走上前去,低聲道:“你真的是認錯了人?”
楊昔豫腳步一頓,神色緊張。
若是往常時,哪怕被人質疑,楊昔豫也能蒙混過去,可今日這一連番的變故,讓他直至現在腦袋都是懵的,被楊氏一問,立刻心虛了。
“我、我是認錯了……”楊昔豫清了清嗓子,答道。
楊氏輕輕笑了笑,沒有再問。
楊昔豫見狀,以為自己應付得極好,把楊氏唬過去了,也就松了一口氣。
楊家的馬車離開,楊氏冷眼看著,直至看不到了,才搖了搖頭。
她用心養育過的侄兒,他的性情,楊氏一清二楚,是真是假,她已經有了答案。
看來,這幾年,她真的是被瞞得太久了。
回到仙鶴堂里,還有一番大戰,她不能退縮。
不過,仙鶴堂里再爭執,說到底也是關起門來的丑事,楊氏寧愿被閔老太太罵個狗血淋頭,也不希望丑事出門。
可那是不可能的。
楊家人來了走、走了來,一撥一撥的,青柳胡同里的人都瞪大眼睛看著,而京里近來沒有什么新鮮事兒,突然冒出來的這一樁立刻就吸引了眾人目光。
剛到晚上時候,東街上已經有了一些傳言了,大致只說到楊昔豫接了畫梅回府,等第二天中午,后續也被漸漸補上。
撫冬回去看了爹娘兄嫂,左鄰右舍之中,有昨兒正好當差的婆子,她打聽了幾句,婆子就擠眉弄眼著把所有的都說了。
“你是沒看到楊家太太身邊的那個婆子呦,那叫一個兇啊!聽說還奶過豫二爺的,氣焰大的呀!”婆子一個勁兒撇嘴,“還好我們表姑娘沒有嫁給豫二爺,要不然,一個惡婆婆,一個惡奶婆婆,這日子怎么過啊!”
撫冬聽得目瞪口呆,她以為閔老太太那樣的已經是稀罕里的稀罕了,哪知道還有賀氏那樣的。
“以前她來侍郎府時,沒有看出來她是個那樣的人啊……”撫冬道。
“人不可貌相!”婆子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不遇上些事情,誰知道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