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下,大軍扎營休息。
天色已經大暗了,好在營地里點了篝火,能看清周遭狀況。
顧云宴一臉凝重望著南方。
顧云騫尋了過來,道:“大哥,都安頓好了。”
顧云宴點了點頭,看了眼黑夜里影影倬倬的梅山,道:“前回我們趕回裕門關時,也曾在這附近休整……”
隔了幾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心急如焚。
彼時,北地城破,親人蒙難,他們一行人冒著風雪往北行,而現在,京城還在堅守,他們能早到一天,興許就能改變戰局。
可顧云宴不得不壓住心中急切,該宿營時就宿營、該休息時休息。
北地到京城,路漫漫,說是一馬平川,但距離在這兒,讓人恨不得生出翅膀飛過去。
他也想要日夜兼程,只是行軍打仗,必須考慮狀況,不可能讓將士和馬匹在路上跑脫力了,去面對窮兇極惡的西涼軍。
只能是盡快,要熬住心中的焦急。
顧云騫低聲道:“不知道四哥他們到哪里了……”
顧云宴沒有說話。
北地軍在收到圣旨后就立刻南下了,知道西涼兵人強馬壯,顧云宴除了留下少許兵力外,大部分都點上了。
守護北境的任務交給了向威與顧云康,顧云宴與顧云熙、顧云騫一塊帶兵出發。
行至半途,收到了蔣慕淵的傳信,顧云熙二話不說,點了一部分兵馬,調轉往西,直沖龐登老家。
為的,是圍魏救趙,是動搖西涼軍。
只是這樣的突襲,難度并不比他們馳援京城小。
“最多在三日,”顧云宴深吸了一口氣,“不,兩天,我們一定要趕到京城。”
眼下戰事激烈,圣上南下、京城被圍,京師到底是個什么狀況,消息傳不出來,他們根本不知道。
怕就怕,遲了一步,面對一個破了城的京師。
天蒙蒙亮時,大軍拔寨出發,直直往京城奔。
北地往來京城,這條路,顧云宴走過好幾回,或急或緩,可這是頭一回,他覺得途徑的村鎮都格外蕭條。
幾年間陸續不斷的戰事還是給這里的百姓造成了影響,哪怕這一帶并沒有經歷過戰火,況且,圣上出京南下也讓百姓們人心惶惶,覺得他們都被拋棄了,一旦西涼軍攻克了京城,下一步就是他們北方了。
越靠近京畿,這種蕭條就越明顯。
北地軍甚至遇上過被洗劫一空的鎮子,他們策馬從鎮外過,鎮子里安靜得仿佛沒有一個活人一樣。
顧云宴知道,并不是真的沒了活人,而是老百姓怕了,分不清他們是北地來的還是西涼兵,紛紛躲起來了。
第二天日落時,他們進軍到了京郊,顧云宴下令駐扎,派出斥候打探京城和西涼軍狀況。
直至半夜,消息陸續傳回。
京城還在苦苦堅持,雍安門的北段被投石機砸塌了一半,只怕再有一次攻勢,城墻就徹底撐不住了。
聽說開戰之前,寧國公在城中屯了不少糧草,可若是真破了城,那些糧草也沒有了用武之地。
斥候也尋到了西涼軍的駐扎營地,遠遠觀望,雖然也有戰損,但有條不紊、氣勢如虹。
顧云宴和顧云騫懸著的心落了一大半。
京城還守著,哪怕只余了最后一口氣,也沒有讓西涼軍沖入城池之中。
他們來得還不算晚。
斥候急匆匆進來,說是西涼軍的營寨之中,有將領正點兵,看著是要夜襲,他甚至在營地里看到了三輛攻城車與八架投石機。
顧云騫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云宴一把提起長槍,厲聲道:“準備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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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言之站在城墻上,望著西方。
這些時日,龐登越來越喜歡半夜開戰,守軍根本不敢有半點松懈。
饒是如此,雍安門的狀況也不容樂觀。
龐登似是下定決心要從雍安門突破,連日進攻之下,城門已經岌岌可危。
而城中守備越來越緊缺,寧國公也不能把所有的守軍都調到雍安門,他們不得不防著龐登突然偷襲他處,如此一來,兵力越發捉襟見肘。
若是中軍都督府還在,若是御林軍還在……
程言之搖了搖頭,他不能這么想,戰局如此,已經沒有如果了。
很快,他看到了星星火光,瞭望的兵士也看到了,號角聲霎時間響起,所有的兵士都進入了臨戰狀態。
顧云錦跟著嫂嫂、姐姐們登上城墻,手中連弩直直往下射。
三輛攻城車懟到了城門口,沖撞的聲音如擂鼓一般,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他們都知道,雍安門已經是強弩之末,可能再撞上一個時辰、甚至不用半個時辰,它就破了。
城門大開,西涼鐵騎沖入城池,他們面對的就是巷戰。
寧國公已經在為巷戰做準備了,哪怕,真到了那個時候,勝算極小。
投石車長臂起落,這一次,砸過來的不是巨石,而是燃燒著的重物,它越過城墻,落入城內,瞬間點燃了屋舍。
哭喊聲與攻城車的沖撞聲夾在一塊,眼睛被火焰刺痛,可沒有誰停下手中的武器。
百姓救火,將士守城,他們必須把西涼軍打退。
轟的一聲,城門出現了巨大的裂縫。
蔣仕煜站在城門內,攔馬的搊蹄列了數道,搊蹄后,是準備好了的兵士們,他死死盯著城門,看著那裂縫越來越大,最后在一次沖擊后倒下。
西涼軍爭先恐后地從城外往里沖,下一瞬,大火從他們的身后沖天而起。
蔣仕煜眼看著前一刻還在向前沖的西涼兵就這么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后頭的大火。
高大城墻上的眾人看得更加清楚。
那火光直沖云霄,如振翅而起的火鳳凰。
“那個方向,是西涼軍的營地?”顧云思喃道,“龐登的大營燒起來了,是援軍到了嗎?”
顧云錦的眼睛被火光映得直流淚,手中長槍把爬上云梯的敵軍懟下去,咬著牙道:“肯定是哥哥們來了,肯定是!”
另有一顆明亮的火光在半空中炸開,如煙花般散落。
這是北地連絡用的,顧家人人認得。
北地鐵騎終是趕上了,趁著西涼軍大舉進攻之時,一把燒了他們的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