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9章
奶奶過世
林淺總覺得不太對勁，平時奶奶說話中氣十足，現在卻這么小聲，她更加緊地拉了拉奶奶的手，“奶奶？您困了？馬上到家了，到了家吃了晚飯再睡。”
奶奶又抬了抬眼皮，平靜而又安詳地說：“小淺，我要回老宅。”
“咱們回城邸啊，不去老宅，南南北北都在城邸，您不是說要跟他們住在一起嗎？”
奶奶卻固執地說：“不，我要回老宅⋯⋯城驍，載我回老宅。”
顧城驍也感到了不對勁，路邊一停車，回頭就問：“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笑得特別慈祥，“沒事，奶奶可能要跟你們告別了。”
林淺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去醫院，”她拉緊了奶奶的手，“顧城驍，快開車去醫院。”
奶奶搖搖頭，反而安慰林淺，“小淺不慌，也別害怕，終有這么一天的⋯⋯去老宅吧，城驍，別又不聽奶奶的話。”
林淺的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止都止不住。
顧城驍鎮定地說：“好，奶奶，我們馬上回老宅，您先休息一下，但千萬別睡著。”
“好。”奶奶笑得特別慈祥，余輝之下，她的臉色紅潤自然，仿佛回到了少女時代。
顧城驍看著林淺，正色道：“淺淺，你馬上打電話通知大家都去老宅，要快。”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南赫今天要出國，就傍晚的飛機，你先打給他，快。”
“哦哦哦。”
奶奶瞇著眼睛，嘴角始終掛著笑意，她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子女們都很孝順，孫子輩都是能人，她這輩子也沒有什么遺憾了。
顧城驍開得很快，原本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只用了四十分鐘。
他們到老宅的時候，許多人都已經在老宅等著了，顧海一家，顧源一家，還有大姑姑一家，唯有三叔和三嬸還在焦急地等著顧南赫。
顧城驍將奶奶抱下車，這個時候，奶奶睜開了眼睛，紅光滿面，看起來精神特別好。
“媽，媽？”大家涌上來叫她。
奶奶輕輕地應了一聲，朝著眼前的每一位，安詳地笑著。
顧家的老宅，是老太爺第一次搬到B市的落腳點，老太爺帶兵打仗的歲月里，奶奶就在這里，把四個子女撫養長大，后來老太爺在戰場上犧牲了，她就一個人撐起了整個顧家。
房間里，三個兒媳婦已經將老太太的床鋪好，顧城驍將奶奶輕輕地放在床上，此時的奶奶，嘴角的笑容已經淺了。
大家都圍在床邊，曾孫輩中，楚墨楓是年紀最大的，他跪在老太太面前，哭著叫她，“太姥姥，咱們不是約好了等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一起去爬山的么？您說話不算話。”
老太太氣若游絲，輕輕啟唇，“太姥姥先去山上，明年清明，你來看我，不算太姥姥爽約。”
南南北北懵懵懂懂的，只覺得周圍的長輩們都在傷心地哭著，他們也就莫名地難過起來了。
年紀最小的是小月亮，小月亮睜著清亮靈動的眸子，依依呀呀地說道：“太奶奶，懶，懶，天灰了才睡覺覺。”
老太太笑了起來，“南南、北北，還有小月亮，你們一定要平平安安長大，太奶奶會在天上保佑你們的。”
就算到了油盡燈枯的一刻，老太太的眼神依舊厲害，她略過人群，問道：“南赫到哪了？他要是趕不回來，我可就不等他了。”
顧江：“馬上到，馬上到，媽，您千萬要撐住。”
老太太愜意地點點頭，仿佛又精神了一點，她看到林淺哭得淚水汪汪的，便打趣道：“小淺，你別哭，其實奶奶年輕的時候拿過滑雪冠軍，所以你別跟我比。”
林淺直接給笑了出來，又好笑，又心疼，她不停地擦著源源不斷的眼淚。
“照顧好這個家，你們都是顧家最最出色的媳婦。”
老太太說這句話的時候，葉倩如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老太太一直是跟著他們住的，關系最為密切。
她們婆媳之間常有矛盾，婆婆對她嫌東又嫌西，她嘴上不敢忤逆婆婆，但心里是很委屈的。
現在聽到婆婆這么說，往昔那些與婆婆過招的怨懟，都變成了過眼云煙，葉倩如是真的舍不得老太太。
“南赫來了，來了來了。”朱婷喊著說，“媽，南赫來了，您撐住啊。”
顧南赫來了，還帶著方小熙。
方小熙是到了這里才發現不對勁的，一屋子的人，全都在哭。
“奶奶，奶奶，我是南赫，我回來了。”顧南赫拉著懵圈的方小熙一起跪在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用力地睜開眼睛，想拉拉孫子的手，可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了，只能集中所有的力氣說幾句話。
她說：“南赫，奶奶最擔心的就是你，你還沒成家⋯⋯小熙，奶奶很喜歡你，我這個孫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顧了。”
方小熙都愣了，她發誓，她是被顧南赫騙來的。
顧南赫用手肘推了一下方小熙，方小熙回過神來，說：“好，奶奶請放心。”
老太太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力氣，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她嘴唇微啟，氣若游絲，最后說道：“都好好的，城驍也要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老太太非常安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嘴角還帶著笑意。
按照老太太的遺囑，她的身后事沒有大辦，火化之后與老太爺合葬在青山之上。
老太太去世得很突然，沒有受什么罪，心態也非常的平和，她是含著笑走的。
后來大家都說，老太太這是壽終正寢，是顧家的子孫們最大的福氣。
下葬那天，大家都去了陵園，老太爺墓碑上的照片是黑白的軍官照，穿著軍裝，既年輕又精神，而老太太墓碑上的照片是她的近照。
南南童言無忌地問道：“媽媽，你說太奶奶去找太爺爺了，可是，太爺爺能認得出來太奶奶嗎？”
林淺說：“當然能了，他們見面的時候，還是最初相遇時候的模樣。”
“哈？”南南沒聽懂。
顧城驍摸摸女兒的小腦袋，說道：“不會認不出來的，我們每年都來看太爺爺，太爺爺知道太奶奶現在長什么樣。”
南南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覺得有點怕怕的，“爸爸，你是說太爺爺還能看到我們？”
顧城驍一笑，“大概吧。”
南南：“⋯⋯”
以及一直默不作聲的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