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站在一丈之外,身上撐起了一個柔和的土黃色護罩,將爆濺過來的木屑擋在身外,微蹙著眉頭,看著那個面容有些扭曲的紅衣少女。
紅衣少女一擊不中,羞惱成怒,自覺受了天大的屈辱,收回紅色長鞭,又再度擊打出去。
從始至終,紅衣少女都是將鞭子執在手中,長鞭可以隨她的心意變幻長短,尋隙攻敵。
可是這一次,鞭子猛地變長到四丈長短,鞭稍帶著疾風之聲,狠狠的抽在蕭容的護罩之上。
忽然之間,于無聲處火花四濺,紅彤彤的鞭稍抽打在土黃色的護罩之上,二者相擊,竟然閃現出燦爛的靈光迸濺,好看極了。
只可惜,紅衣少女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比她身上的漂亮衣衫還要紅。她的鞭子剛一接觸到那土黃色的護罩,就好像羽毛進入了死水潭,好像被一種無形而龐大的力量給吸附住了,任由她是神識催動也好,法力收回也好,鞭子始終被粘在那護罩之上,她是絲毫控制不了。
“你為什么要抽打我?我和你有仇?”蕭容忽然右手小臂微抬,那被紅衣少女只覺得手中一輕,那個她漲紅了臉都抽不回去的紅色長鞭,竟然剎那間就到了對方手中。
紅衣少女驚恐的張大了眼睛,忽然伸手一拍,手中出現一張傳音符,高高抬起下巴,“你,你,你是妖修你別得意,我讓我師兄來收服你”
傳音符化為點點靈光,向著西南角激射而去。
蕭容冷冷的看著紅衣少女,慢騰騰的伸出左手來,攤開手掌,手指往里輕輕一招,點點靈光從西南激射而來,匯聚到蕭容的左手之上,變成一只兩寸大小的雪白信鴿,在蕭容左手之上半尺高的地方,努力扇動著羽翅掙扎,卻怎么都掙脫不出去。
紅衣少女紅紅的嘴唇頓時血色全無,這個,怎么這么眼熟?是自己剛剛激發出去的傳音符。她,她……
蕭容輕輕跨出腳步,一步就走到紅衣少女身前三尺之處,定定的看著紅衣少女,“你無故向我尋釁,尋釁不成便抽打與我,打我不過就誣蔑我是妖修,要找師門來收拾我,為什么?我和你有仇?”
因為蕭容逼近,紅衣少女忍不住的要后退,可是一種龐大的精神威壓從眼前這個讓她一看就討厭的女修身上散發出來,讓她動彈不得,頓時有種矮到塵埃中的感覺,有一種想要叩頭膜拜的沖動,在她過去三四十年的生命中,還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感覺。
不,出現過,在見到老祖的時候
伸出手來,蕭容右手平伸出來,手掌離紅衣少女在咫尺之間。少女的紅鞭縮小到存許大小,正在她手掌中彈跳不休想要掙脫。
紅衣少女卻絲毫沒有喜色,那股精神威壓更強烈了,少女只覺得全是骨骼都在喀啪啪直響,雙腿一直打顫,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地。
蕭容冷冷的看著憑空矮了一截的紅衣少女,手掌一翻,緊握成拳。
紅衣少女身體一顫,嘴角沁出血來,和她心神相通,已經被她煉化,用神識溫養了十余年的火鳳鞭竟然和她失去了心神感應,讓她受了內傷。
啪的一聲,一個寸許大的紅鞭落到紅衣少女身前,是她的火鳳鞭
紅衣少女想要伸手去拿,卻無論如何都動彈不得,她知道今天自己踢到了鐵板,但是一貫作威作福慣了的,她無論如何都拉不下臉來。
比我修為高又如何?我師兄馬上就能趕過來收拾你紅衣少女恨恨的想著,臉上自然而然的,在掙扎的神色之外,就帶上了桀驁和憤恨的表情,不由得有些扭曲,更是沒有了絲毫剛才嫵媚飛揚的美麗。
蕭容感應到面前這個女修心神激蕩,彌漫出來的嚴重恨意,顯然死不悔改,不由得冷哼一聲,正要有所動作,忽然抬起頭來,瞇起眼睛看向西南方向。
一股靈氣波動從西南激射而至,一抹藍色翩然而至。
蕭容身形未動,卻后退數丈,冷冷的看著那穿著簡練藍色衣衫的修士。
那是一個金丹中期修為的男修,儒雅俊逸,眉宇之間有一種修士身上很難看到的平靜,好像這人不是一個修士,而是一個與世無爭的隱士。
只是,這種平靜讓蕭容覺得很不舒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況是弱肉強食十分明朗化的修仙界。作為高階的金丹修士,走到今天這一步,那個不曾殺人?又有那個不曾被殺?那里還能有與世無爭的平靜?
有這種平靜的人,不是心機深沉之輩,就是已經頓悟之人。無論那一種,都是不好惹的。
蕭容微微瞇著眼睛,看著那男修轉瞬即至,好整以暇,等待著他的出招。
那男修落下身形,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紅衣少女。
那紅衣少女臉上欣喜若狂,想要掙扎著喊出聲音,可是蕭容并沒有放過對她的精神威懾,紅衣少女身上萬斤重量讓她無力開口,只能又調轉眼神,示意一般的狠狠瞪著蕭容。
男修微低下頭去,蕭容卻看見他在低頭的同時苦笑了一下,但是在他又抬起頭來時,眉宇之間又是一片平靜,仿佛剛才的低頭,只是要轉頭的一個鋪墊動作。
很是溫文的笑著,男修微微躬身,他的聲音也和他的人一般,有著一種飄逸出塵的意味,“在下聽濤閣慕君庭,道友見諒,方才發生的事情,在下已經全部知曉,我這師妹一向天真爛漫,對凡俗規矩不甚了了,得罪了道友。在下特代我這師妹向道友致歉,望道友原諒。”
這個慕君庭很會說話啊,先用聽濤閣壓人,然后說那個修為明顯和他相距甚遠的紅衣少女是他的師妹,暗示那少女后臺強硬,接著將無理尋釁改為天真爛漫,接著就是一句輕飄飄的致歉。
話中的意思只要是人,就一定能聽得明白。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更何況自己也不是強龍。
蕭容玩味的一勾嘴角,忽然有些意興闌珊,無聊的嘆了口氣,“慕道友,既然貴師妹天真爛漫,我也不能做那凡俗惡人,況且我也抹去了貴師妹那鞭子法寶上的精神烙印,這事情就此揭過不提也罷。”
師兄怎么如此輕易就放過了這個惡女修?紅衣少女一怔,忍不住轉過頭去,才發現一直壓制著自己的精神威壓已經消失無形,連忙彈跳起來,“師兄,你給我殺了……”
紅衣少女話說到一半,卻發現那股精神威壓又回來了。
不,是兩股。
一股是對面那個惡女修,那精神威壓瞬間將她整個人攫住,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擠壓出來了一般。
而另一股精神威壓,卻是來自身邊的師兄,讓她口齒打顫,怎么都說不出話來。
紅衣少女正又驚又怒之間,卻聽見對面那惡女修聲音冰冷,仿佛要將她全身凍僵,然后再一寸寸的敲碎一般,“慕道友,看來貴師妹的確是爛漫的很啊。在下不才,卻好恬為人師,忍不住就想要教導一二,不知道慕道友卻也是同道中人,竟然出手不比在下慢上幾分,讓在下實在佩服”
這女修不卑不亢,人長得研雅出塵,身姿飄逸,一雙眼睛尤其清亮靈動,眼角微微上翹,仔細看看,也是天生有些嬌媚,可是骨子里卻帶著一股硬朗英氣。
看起來是金丹初期的修為,可是那一身法力卻讓自己也有些看不透,而且那自稱也很有意思,先是自稱“我”,接著又隱含怒氣的子稱“在下”,話里既表達了嚴重不滿,又在眨眼之間看穿了自己的意圖,看起來是個經歷過無數風浪的。
心意電轉,慕君庭再也無法維持那副平靜的樣子,微皺眉頭,再度躬身致歉,“道友見諒,我這師妹自小生長在深山,禮數上面是欠缺了一些,不周之處,還請道友不要和這晚輩一般見識了吧。幕某身為師兄,對今日之事難辭其咎,不如由幕某做東,請道友略微坐坐,也好讓幕某和師妹,好好的致歉。”
蕭容已經平息了怒氣,她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君子,可是有些事情就算拖不到十年,也有足夠的耐心等待時機。便笑道:“慕道友客氣了,在下雖非君子,卻也欣賞貴師妹的天真爛漫。此事就此揭過便罷。”
慕君庭卻還不肯放手,“幕某見道友眼生,想來此前沒有見過,還請教道友高姓大名?”
蕭容略一施禮,“在下凌云,見過慕道友。凌云一向隱修,少在人前走動,不料偶然進入中川郡,卻遇上了貴師妹,也是機緣。慕道友,既然已經無事,凌云就此告辭了。”
“且慢”
慕君庭身形一晃,擋在轉身就走的蕭容之前,謙和的一施禮,道:“凌道友,方才聽濤閣的召集令想必凌道友也已經聽到了。當然,這召集令并非強制,諸位道友可去可不去。但是凌道友既然來了,不妨也去看上一看,興許那里有著凌道友的機緣也說不定呢。”
蕭容轉頭,看著雖然說不出話來,卻一臉得意的看過來,好像看著死人一般的的紅衣少女,不由展顏一笑,“聽慕道友如此說,凌云倒還真得去看上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