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青云,你繼續說!關于中小水電站,還有哪些個負面效應?”
客廳里,梁劍贊賞的看了看李青云,微笑著說道。
李青云點了點頭,繼續開聲道:“梁書記,中小水電站的建設,就繞不開水庫和水壩這兩點。這其中,水庫的蓄水,是影響生態的一個頑疾,也是建設中小水電站最大的負面效應之一。”
梁劍“嗯”了一聲,附和道:“這一點,我之前也找水利局的同志仔細分析過。”
“在水利局的同志們看來,中小水電站的水庫蓄水,必然會淹沒原始森林。而涵洞引水,也會使河床干涸。”
“另外,大規模工程建設對地表植被的破壞、和水電建設配套的新建城鎮和道路系統對野生動物棲息地的分割與侵占,都將改變和影響西部地區已日益縮小的原始生態區和生態系統。”
李青云用力點了點頭,接口道:“梁省長您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如果從上、下游全流域考慮,一系列梯級大壩,對整個河流生態系統的嚴重影響就更大了。”
“大壩的修建、人工湖泊的形成、大量工程建筑設施的出現,將淹沒或損毀作為西部地區優勢旅游資源的眾多自然奇觀和人文珍跡。”
說到這里,李青云就有些痛心的說道:“值得引起咱們重視的是,現在許多水電工程的設計者和建設者,為了節省投資并取得事半功倍的工程效果,都把目標瞄向了咱們西部地區眾多的風光優美的天然高山湖泊上……”
“就好像之前我提到的貢嘎山區的人中海和木格措,就是已經被毀掉的一部分。”
“為了一時的經濟利益,將本應造福當代后世的寶貴風景資源毀于一旦,這樣的做法,實在很難讓人接受啊!”
聽著李青云的飽含深情的講述,梁劍就默默點了點頭。
梁劍心里是很清楚的,省委省政府準備放開“中小水電站建設”的政策,本來就只是很少的人知道。
以李青云現在的地位和位置,他是很難從別人那里得到這樣的消息的。
也就是說,李青云今天在自己面前說了這么多話,絕對不是事先演練過、演習過的,全都是真情流露。
也正因為李青云的真誠的言語,這才讓他的闡述更加有說服力。
也讓之前并沒有太過重視這一點的梁劍,心中生出了隱隱的不安。
在梁省長心有所想的時候,李青云的講述還在繼續:“受自然條件約束,咱們西部地區主要河流的河谷地帶,都是橫斷山區的村鎮、人口、耕地的集中區和最富庶的農業區,也是少數民族文化景觀資源的富集地帶。”
“也就是說,中小水電站中大量高水壩的興建,將造成大量的村鎮、耕地淹沒和移民。”
“舉例來說吧,大渡河流域正在修建的黃樹溝水電站,庫區淹沒涉及川南省雅安漢源、石棉和涼山州甘洛三個縣,共21個鄉鎮。”
“這其中,不乏漢源附近大渡河河谷地帶最富庶的農業區……”
李青云深鎖著眉頭道:“一旦這個項目完工,需要動態移民的人口數量,至少也有10至15萬。如果這些移民就地后靠安置,將給庫區的生態環境帶來極為沉重的壓力……”
聽到這里,梁劍就輕嘆了一聲,接道:“說的沒錯,中小水電站的建設,帶來的動態移民數量,實在是個嚴峻的問題啊。”
李青云微微頷首說:“是的,梁省長。就我個人而言,動態移民的問題,可能比環境的問題,更不好解決……”
李青云這話雖然沒有說的很直白,但是其中的意思梁劍還是很容易聽懂的。
西部地區,尤其是山水豐盛之處,很多都是少數民族的匯聚地。
少數民族同胞們,對家鄉土地的眷念和感情,那是十分沉重的。
假如因為中小水電站的建設,逼得他們放棄自己堅守了幾百年的土地,相信難度會非常大。
“青云你的擔心我明白!”想到這里,梁劍就點了點頭,開口道,“基本上,今天和你這么深入探討了一番之后,對于中小水電站建設的思路,我是重新整理清楚了!”
“建,是肯定要建的。但是這些中小水電站在各個地市怎么去分配,如何去建?如何將矛盾降到最低?這些,才是擺在咱們省委省政府面前的大難題啊!”
梁省長的這一句概括,也就代表著這個話題的談論到此為止了。
李青云在聽了之后,就輕輕點了點頭,不再吭聲。
確實,他今天已經講的已經太多了,遠遠超出了自己的職務范圍。
一個小小的縣處級干部,在堂堂副部大員面前如此侃侃而談,李青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些太冒失了。
好在看梁省長的反應,對自己的這番見解還算滿意,總算是讓李青云稍稍放下了心里的擔憂。
喝了一口茶之后,梁劍就笑著拍了拍李青云的肩膀道:“不錯,青云。這才大半年沒見,你已經有了一些樣子了。”
“看來啊,還是基層最能鍛煉人啊!”梁劍喟然一嘆道。
李青云矜持的笑了笑,也不好多說什么。
太謙虛的話,會被領導說虛偽;點頭吧,又好像有些自大了。
沒法子,李青云也只能沉默是金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梁劍就樂呵呵的說道:“成了,和你嘮嗑了這半天,耽誤你去給姚公子慶賀了吧?”
“得,中午我就不留你小子吃飯了,你直接去找姚公子好了!”
聽著梁省長稱呼姚德志為“姚公子”,李青云心里就是一陣好笑。
說起來,姚德志之前在學校的時候,是最討厭別人稱呼他為“姚公子”的。
但是在畢了業,回到“貴人集團”之后,他就漸漸適應了這個稱謂。
并且,好像還有沾沾自喜的趨勢。
這樣的變化,看在李青云這個好友的眼中,自然覺得有趣。
和梁省長又閑話了幾句,李青云就站起身告辭。
梁省長也沒有遠送,將他送到門口,就微笑著和他擺手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