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
酒店自助餐廳。
陸舟剛一進來，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窗邊那張桌前的李局長。
走過去在他的對面的座位坐下，看著那熊貓似的眼袋，陸舟微微愣了下，詫異問道。
“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也就一宿沒睡，”捏著眉心的手挪開擺了擺，李局長打起精神，表情鄭重地看著陸舟繼續說道，“記得我昨天和你說的那件網絡攻擊事件嗎？根據國際刑警組織那邊的消息，主犯已經在洛杉磯落網了。”
陸舟：“……哦。”
已經知道的新聞在聽著別人說一遍，總感覺有種炒冷飯的感覺。
不過李局長自己似乎并沒有察覺到，繼續表情嚴肅地說道。
“……從犯那邊，目前我們已經抓獲了一個位于境內的犯罪分子，至于其他的犯罪分子，我們將信息提交給了國際刑警組織，公安部的人也帶著文件前往了疑犯所在國，協助當地警方辦案。”
陸舟：“嗯。”
李局長：“你好像不奇怪？”
陸舟：“……”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別說這新聞都已經被頂上熱搜一個上午了，你說的這些還不一定有吃瓜群眾們腦補的精彩呢。
一直盯著陸舟的眼睛，李局長突然開口問道。
“說實話，你是怎么知道黑客身份的？”
對于這個帶有暗示性的問題，陸舟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做出莫名奇妙的表情地看著他回道。
“網上看到的，怎么了？我一大早就知道了。”
然而，試探失敗的李局長并沒有灰心，繼續不死心地繼續說道：“……說起來，這件事情我們也是得到了高人相助，要不是有人向我提供了那些線索，只怕現在還在四處救火的劣勢下。”
陸舟笑了笑說道：“我聽說過了，好像叫Z博士吧，一個人帶槍匹馬殺進北美黑客的大本營，一鍋端了‘掠食之鷹’的老家，是個高手啊。”
沒有從陸舟的臉上看到什么馬腳，李局長的表情略微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也就恢復了過來。
本來這個Z博士是不是陸舟也沒有任何關系，何況除了他之外，也完全有可能是金陵高等研究院的信息安全專家做的。
之所以試探一下，純粹只是想滿足個人的好奇心罷了。
即便陸舟真的就是這個Z博士，如果他自己不打算公開的話，他也不會自作多情地替他公開了。
停止了試探，李局長清了清嗓子，說起了自己此行過來找他的真正目的。
“這次2.17特大網絡犯罪案件雖然化險為夷，以我方的大獲全勝告終，但也給我們提了個醒，必須加強網絡安全領域的防御工作。尤其是這次網絡攻擊中，敵對勢力利用網絡作為媒介，非法散布了相當的敏感信息，對我們的社會穩定造成了威脅。中央準備——”
陸舟輕咳了一聲說道：“大概情況我了解，但我只是個搞數學的，你和我說這事兒……是不是找錯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總感覺這李局長，好像已經默認他就是Z博士了一樣。
這可不行啊……
就算最后一定要曝光出來，好歹也得讓你們猜一會兒吧？
要不他這馬甲不是白穿了？
“你聽我說完，”清了清嗓子，李局長表情嚴肅地繼續說道，“為了應對可能存在的威脅，中央打算斥巨資開發成熟的量子計算機技術，來強化我們網絡的主動防御以及必要的反制能力。”
成熟的量子計算機技術？
雖然對于中央的這個決定，陸舟是支持的，只不過總感覺哪里都是槽點。
猶豫了一下，陸舟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天天吃橘子，哪來的橘子呢？”
已經在搞得超級工程不說，還有第五大半導體產業群也是個燒錢的大項目。
去年一年被他燒掉的錢沒有一百億也快一千億了，這老開印鈔機也不是個事兒啊。
“這個……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李局長不好意思笑了笑，“東南亞區域電網計劃實施以來，到現在已經初見成效，東南亞各國在享受到了清潔廉價的核聚變能源之后，已經停不下來了。目前光是這一塊就已經為我們至少創造了五百億美元的財政收入，而且還在持續增長，今年國家的科研經費給的還是相當充足的。”
聽到這里，陸舟心中了然地點了下頭。
原來如此。
難怪有錢給他瞎折騰。
這要是擱兩年前，就算他磨破嘴皮子，也不見得能把這個月面強子對撞機的工程給辦下來吧。
目前航天產業這塊，只能說是勉強收支平衡，證明他的決策是正確的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現在看來還是核聚變最賺錢。
過剩的電子力直接便宜輸出給鄰國，靠著十分之一的價格擠垮當地的煤電這類高污染發電廠。隨著跨區域電網繼續向著西亞、東南亞推進，早晚有一天東亞電力會變成第二個中煙草。
李局長：“總之，經費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錢是不可能少了的。上次你不是和我聊過嗎？那個碳基芯片有可能成為‘量子拓撲計算’的敲門磚么？我們局里還在研究怎么花這個錢，我就是想問問，這個用碳基芯片來開發實用型的量子計算機這條技術路線，到底靠譜不？”
陸舟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話問的……我能說不靠譜嗎？你好歹找個利益不相干的人咨詢吧？”
“疑人不問，問人不疑，”李局長搖了搖頭，認真說道，“我相信你是個實事求是的學者，不可能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出賣自己的信仰。”
其實陸舟很想表示，這已經不是蠅頭小利了，也很想表示他是個無神論者，除了對宇宙真理的追求之外根本沒有信仰這種東西。
不過，有一點李局長倒是說對了。
他確實是個實事求是的學者。
嘆了口氣，陸舟想了一會兒，認真開口說道：“碳基芯片采用的材料中能夠發現馬約拉納費米子，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開始。理論上來講，只要能在某種材料上實現了對純馬約拉納零能模的直接觀測，就有實現量子拓撲計算的可能。”
李局長心頭頓時一熱，雙手拍在膝蓋上，激動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這方法有搞頭？”
“我可沒這么說，”看著他激動過頭的樣子，陸舟嚴肅說道，“可不可行必須經過嚴謹的技術論證，而不是看到點苗頭就往里面大把撒錢，否則有希望都能給你砸沒了。”
漸漸冷靜了下來，李局長沉思了片刻，認真問道。
“那你覺得應該怎么做。”
陸舟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的意見是，先不急著拿出大動作來，可以找幾個該領域的專家，對技術可行性論證進行仔細的檢驗，等確認這條技術路線有可能走得通之后，再往里面砸錢也不遲。”
這是最穩妥的做法，也是最保險的做法。
如果技術路線證實可行的話，直接將搞技術可行性論證的專家小組原地升級成研發小組，項目馬上就可以快速上馬。
在看不到明朗前進的情況下冒然投資，輕則浪費社會資源，重則還有可能因為資本過熱，反而對行業造成不良影響。
這些事情都是需要預防的。
“說的也是，”李局長嘆了口氣，“是我急功近利了，還是穩一點好！”
思忖了片刻之后，他開口繼續說道。
“等回到局里，我會把相關的文件做出來，成立量子拓撲計算技術可行性論證的專家小組……你有什么牛人能推薦不？”
陸舟想了想說道：“吳天群教授，碳基半導體技術就是他的團隊搞出來的。除此之外，還需要一些搞量子計算方向的專家。你讓我直接報名字我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要不我回去準備一份名單發給你好了。”
見陸舟愿意幫忙，李局長頓時大喜道。
“那就多謝了！”
吃完了午飯之后，李局長并沒有在酒店這邊多留，已經一宿沒睡的他很快便和陸舟告辭，坐上停在門口的車走了。
看著那老頭搖搖晃晃的樣子，陸舟真有點兒擔心他會不會摔一跤什么的。
一宿沒睡，就是自己這年輕人的身體，也不一定扛得住啊。
搖了搖頭，陸舟取出手機，將給技術論證的專家組推薦人選的事情寫進了備忘錄里。
不過就在這時，他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個專家組的人選怎么安排，基本上就看自己怎么往上推人，這要是全推薦“自己的人”上去，豈不是壟斷了華國整個量子計算研究方向的未來？
不過，這個想法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逝罷了……
不知為何，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曾經在可控聚變項目上和他互有傾軋周老院士，據說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那副做派的。
搖了搖頭，陸舟將手機塞回了兜里，悠悠感慨了一聲。
“難怪這么多人挖空心思了想當學霸，想做學閥。”
“權利這杯毒藥，確實會讓人上癮啊……”
雖然，對他吸引力相當有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