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
賓客們開始陸續散場,整個晚會也在隆重的氣氛中走向了尾聲。
陸舟原本是打算直接打車回家的,不過就在他剛剛返回休息室,換了日常的服裝之后,一位酒店的侍者便敲開了休息室的門,禮貌地向他轉達了李光亞理事長的邀請,詢問他是否能抽出十分鐘的時間,和自己聊兩句。
想著一會兒反正也沒有別的安排,陸舟就接受了邀請,跟隨侍者的腳步來到了旁邊的房間,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李光亞理事長。
“感覺如何?”
“你是說晚會嗎?”
“當然,我們非常關心您是否適應100年后的生活,”李光亞語氣溫和地說道,“如果哪里讓您感覺到了不適,還請一定要告訴我們。”
“怎么會?一百年后的社會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包容,我原本還有些擔心會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位置,不過待了一段時間之后,發現是我多慮了,”陸舟笑了笑,繼續說道,“唯一要說有哪些不適,恐怕就是太隆重了,其實真沒必要這樣。”
“不通過這樣的方式,無法表現我們對您的尊敬,還請理解。”李光亞笑著繼續說道,“說起來,關于以后的生活,陸院士有什么打算嗎?”
“以后嗎……”
想到自己悠長的生命,陸舟花了稍微有點長的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停頓了片刻之后,他開口說道。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還是太早了點,在對未來做打算之前,我打算先試著融入當下,然后再去考慮以后干點什么會比較好。”
李光亞:“這對您來說應該很容易,相信以您的智慧,用不了多久就能融入現代社會。”
“再容易的事情也是需要花費時間的,而對于未來,我不想太過草率的做出決定,”看著李光亞理事長,陸舟笑了笑繼續說道,“而且,我也想多花點時間在學習這些新鮮事物。對我來說,這種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了。”
自從結束了普林斯頓的求學生涯之后,數年來的時間里,他一直扮演著知識創造者的身份,而非知識的學習者。
如果說這個陌生的時代,還有什么事情值得讓他感到一絲喜悅,那便是這一百年來誕生的那些他所不了解的知識,還等待著他去挖掘。
“其實,我們這邊有個提議,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考慮一下。”
“什么提議?”
用誠懇的語氣,李光亞理事長鄭重說道。
“如果您愿意接受的話,我們希望您能夠擔任泛亞合作的首席科學顧問!”
“首席科學顧問?”
聽到這個頭銜,陸舟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哭笑不得地說道,“……你覺得讓一個一百多歲的老古董來擔任這個職位真的合適嗎?”
“您太謙虛了!”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李光亞理事長表情認真地繼續說道,“關于這件事情我咨詢過我的顧問團隊,由您來擔任這個職位應該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等我先融入了這個社會再說吧。”
看著表情略微失望的李光亞理事長,陸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不是我吝嗇于自己的知識,而是我現在比起指點別人,更需要的是給自己的大腦充電。你可以換個角度思考一下,如果這個時代的學者,需要一個來自100年前的老古董的指點,那這過去的100年里他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最終,陸舟還是沒有同意接受這個職位。
看著他告辭離去的背影,李光亞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時候,他戴在左手腕的手環,輕輕震動了一下。
將袖口微微撩起,淡藍色的全息光束投射在了面前。吳淑華秘書長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直入正題地詢問說道。
“結果如何?”
“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但也算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嘴角牽起了一絲玩味的弧度,吳淑華秘書長繼續說道。
“看來那個人拒絕了你。”
“嗯……”點了點頭,李光亞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若有所思地說道,“一百年前的人都這么謙虛嗎?我原本以為他會更膨脹一點。”
這一點和歷史書的記載倒是有些出入。
史學家給出的較為主流的觀點是,陸院士生前是一個相當自信,甚至于自負的人。這種自負一方面是源于他在科研方面的成就,而另一方面則是源自于他本身的年輕。
然而當陸舟本人站在他面前的時候,李光亞已經意識到,歷史的研究可能和事情本來的模樣存在一絲出入。
那深邃的瞳孔雖然讓人無法完全看透他的真實想法,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里面唯獨沒有一寸顏色是屬于自負。
“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說過,雖然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偏差,但仍然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從椅子站了起來,李光亞走到了窗邊,抬起食指將窗簾撥開了一條縫隙。
屹立在海岸線的亞洲之心就如同一只燃燒的火把,點亮了他的瞳孔,點亮了籠罩海灘的黑夜,也點亮了泛亞人民對再次偉大的渴望。
他們已經在繁榮的陷阱中沉淪了太久。
從那個時代,由他們父輩的父輩遺留下來的遺產,即使是揮霍到下一個世紀也未必能見底。而極度富裕的物質與精神世界,總會在不經意間讓人失去對進取的渴望。
然而他不一樣。
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
和那些幾乎快變成草食動物的同胞們不同,在火星的童年經歷讓他明白,一個沒有裕望的人,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對社會的價值甚至不如一臺五萬信用點的仿生人。
無論是為了泛亞的榮光,還是為了名垂青史。
至少在他理事長的任期之內,他想辦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要么將泛亞的旗幟插在木衛2和土衛6的大地,要么打通那條從地表到同步軌道的鋼鐵走廊!
或者,兩者同時辦到!
而首先,他必須重新點燃人們心中的渴望,并讓他們毫不懷疑的相信,自己就是為此而生。
在儒家文化圈中,這種抽象的哲學概念,被稱之為“天命”。
看著窗外那座大氣恢弘的亞洲之心,還有那在海岸線舞動的全息光影與久久不息的燈火,他淡淡笑了笑,繼續說道。
“今天晚,應該會有許多人興奮的睡不著。”
這里面,當然也包括他自己……
乘坐泛亞合作的專車回到了自家的公寓。
剛剛回到家門口的陸舟,還沒來得及開門,門便迫不及待地自己打開了。
“主人主人,今天的晚會玩得開心嗎?(▽)ノ”
看著蹦蹦跳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小艾,心情不錯的陸舟笑了笑說道。
“還挺開心的,就是累了點。”
“小艾在全息電視看到了!嘿嘿,主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帥氣。(\/\/\/ω\/\/\/)”
聽到從小艾嘴里說出的這句話,陸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雖然他知道這是句大實話,但這么不走流程、直入正題的表達,還是怪讓人不好意思的。
敏銳地捕捉到了主人臉的表情變化,小艾的臉也跟著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嘿嘿,那,主人的心情有好點了嗎?(\/\/\/ω\/\/\/)”
陸舟微微愣了下,隨即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嗯,謝謝……”
“我已經好多了。”
洗澡水已經放好了。
坐在浴缸里泡了個澡,穿著睡衣的陸舟順路從冰箱拿了瓶牛奶,然后回到了客廳的沙發坐下。
之前他已經聯系過了金陵大學那邊,對方在接到他的電話之后立刻表示,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預科課程和辦公室,如果方便的話明天就可以過去課。
至于教授的頭銜,這一個世紀來就沒改變過,自然也不存在恢復不恢復的問題。只要他愿意的話,隨時可以自學校里開設自己的課程,并且按照當前的薪酬標準領取屬于他的薪水。
陸舟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薪水什么的其實倒是其次,相比之下他更看重的是金陵大學的學術資源。
作為當今這個時代的世界頂級學府,在那里他不但能更方面地獲取到學術界最前沿的資訊,更能夠方便的與當今世界最有學問的人進行交流。
而這也有助于他更快地接觸到這個時代最前沿的研究領域,并追這些晚輩們的腳步。
當然了,在此之前他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理。
看著盒子里的那些文件,陸舟沉思了一會兒之后,翻出了那個陳律師的電子名片,然后將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之后,很快接通了。
一張熟悉的半身人像,浮現在了呈立方錐狀展開的全息光束中。
看著那個叫陳天祿的律師,陸舟在腦海里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辭,隨后便直入正題地開口說道。
“很抱歉這么晚了打電話給你,我這邊有點事情想咨詢一下,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方便?”
“當然沒問題,能為您效勞是我的榮幸!”電話那頭,陳律師笑了笑,語氣殷切地說道,“請問,是什么事情?”
“我這里有一些了年份的股權憑證,比如東亞電力、東亞通信、東亞重工之類的……”
翻了下手中的那些文件,陸舟看向了半張著嘴、目瞪口呆愣在那里的陳律師,繼續說道。
“這個世界的游戲規則我還不太了解,但它確實是我花錢買來的,而且有華國銀行的公證。我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這些憑證……該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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