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皺眉道:“吟月!”
錦繡忙避開目光,還上前一步,用身子擋住二人。
謝吟月盈盈目光忽閃,道:“我知道你擔心什么。這件事原是我決定的,你不必自責。況且,我心里有主張。說不定這個結果比原先料想的還好呢。未央有句話說的對,那江明輝原靠著郭姑娘起家,確不是長久之計。如今斷了他這條路,他必然自思上進奮發,將來未必不能成大器。我謝家再從旁協助他,可事半功倍。至于這圖稿,既然你拍得了,你就出些本錢,添一份私產傍身,也許將來能當大用呢。只要這門生意不落到別家,不丟謝家的臉面就行。我頂多看看那畫稿,也不算你違背誓言。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方初見她不過這么一會工夫,就臨機應變,另做決斷,不覺柔聲道:“吟月,你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他的未婚妻,等閑男子也自愧不如!
謝吟月輕推他,笑道:“去吧。別上來。”
兩人尚未成婚,坐一輛馬車還是不合禮數的。
方初微笑,松了手后退,隨從便牽了馬來。
他轉身,發現韓希夷正看著他,神情似笑非笑的。
他便沒好氣道:“走吧。吟月安排了畫舫。”
韓希夷道:“那我們可沾光了。愛去”
因朝嚴未央伸手道:“嚴姑娘請!”
嚴未央撇撇嘴,覺得心情不如剛才好,想要不去,又見韓希夷正殷切地望著自己,終將拒絕的話咽了回去,催馬上前走了。
人走光了,郭家門前就安靜下來。
剛剛還人聲鼎沸的院子也空落下來。
清啞忽然覺得很恐慌,先前因忙碌而忘記的一切又浮上心頭,提醒她雖然買了宅子又開了一場拍賣會賣了畫稿,認識了許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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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子并未過去多久,不過才一個晚上而已。
一個晚上,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
她和江明輝退親了!
她心里錐扎一樣疼痛,比昨天更清晰。
昨天。她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擊暈了,痛到麻木,反而好過些;而現在,她剛拍賣了原本準備送給江明輝的圖稿,雖然拍賣很成功。卻昭示她的初戀徹底結束。
想到江竹齋那整齊的鋪面,她以為她會是那里的老板娘。
江明輝,一個陽光般的少年,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把他跟負心男人的形象掛鉤。可是,這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事。她去謝家,他已經跟謝姑娘拜過堂了,還不肯跟她走。
她眼中滾下淚來。
“清啞!”
吳氏走到她身邊,小心叫她。
清啞看向她,淚光閃爍。
吳氏眼睛就紅了,拉著她手正要說話。郭守業父子走過來。
郭大全笑對清啞道:“小妹,我先去散單子的時候,碰見一個人,欠了債,要賣織錦坊子抵債。我當時就想,我們要是拍賣畫稿得了錢,不能留在身上,得買些產業,人家才搶不去。我就跟著他去看了。地方有些偏,在城西。好大的宅子和院子,還不錯。要不,小妹跟我去看看?要是好,就買了。省得街上潑皮知道我們發了橫財。欺負我們外來人跑來偷搶,謝家也說不定會使壞。”
他有這份心機和遠見,足見用心。
清啞雖有大志,卻不擅長規劃管理。
況且,她心里傷痛的很,腦子一片模糊。
聽如此說。便道:“大哥覺得好,就買吧。”
郭家雖是鄉下人,在她看來,爹娘哥哥都很厲害,所以她從來不操心外面事,也不覺得自己出面會比他們做的好。
郭大全和郭大有對視一眼,問“你不去瞧瞧?”
他們也知道,妹妹心里有事,若是讓她忙起來,就顧不上想那件事了。愛去所以,他們想帶她出去。
清啞搖頭道:“我不去。”
郭守業瞟了閨女一眼,對大兒子道:“你自己去就是了。要是好,就帶那人回來,一塊去衙門辦房契,又省事又安全;要是帶你妹妹去,外面人多,碰見壞人怎辦?謝家那狗崽子敢上門來鬧,誰知他不會背后來陰的?咱們人生地不熟的,比不了他們。要是他偷偷找幾個無賴漢打你一頓,你撞天去?”
他也不計較錢財了,都交給大兒子辦。
他關注的是謝家,害怕他們背地里下黑手。
郭大全聽了一驚,道:“噯,我沒想到。”
遂抬頭看看天,道:“那我趕緊去。趁天晚去衙門,還來得及。我先跟曹主簿打過招呼的。”一面轉頭吩咐郭大有道:“大有你在家看著,我一會就回來。”
郭大有點頭,郭大全就匆匆走了。
這里,郭守業父子婆媳便開始收拾院子。所有的桌椅都搬進后院西廂耳房內,桌子摞桌子,椅子架椅子,連那些布幔也疊起來放好。阮氏則準備晚飯。
清啞覺得渾身乏力,在臺階上坐下來。
雙手托著下巴,望著前面房頂出神。
不知什么時候,郭大有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小妹,你心里難受是不是?”他輕聲問。
“我想他,二哥!”
清啞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
二哥很心細,是個溫柔的男人。
他的關切,總能打進人心里。
面對他,她沒必要掩飾自己的軟弱。
郭大有五臟緊縮――
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當初,他見小妹對江明輝動情,心里便覺不安,生怕她吃虧,沒想到終于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他伸出雙手攬住那單薄的肩膀,竟不知如何安慰。
“我……管不住自己,好想他!”
明明心中在慟哭,面上卻靜靜的,只嗓子有些黯啞。
失戀,原來是這樣的!
她傷心、痛恨,可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想他。
他的影子無處不在!
他的笑聲無處不聞!
想過去的江明輝,對她柔情蜜意!
想現在的江明輝,另結新歡!
想將來的江明輝,可還會記得她?
很沒出息,也很墮落!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沒法不想他!
郭大有感覺到小妹的彷徨無助,也彷徨無助。
他雖然成親了,也難體會這相思之苦。
更不能理解對一個薄情寡義之人的相思之情。
可是,這不妨礙他們兄妹相依貼心,他擁緊她,也滾下淚來。
淚眼模糊中,他想:這都是那畫稿害的!
說得再透徹些,都是銀錢害的!
銀錢惑人心、迷人眼吶……
江明輝,他在做什么呢?
謝吟風正在柔情款款地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