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理鼻子里輕哼一聲,道:“都安排好了,有月兒和你在,還用我在這坐鎮?他郭家還沒這個資格讓我如此對待!我要去南方一趟。”
若是他留下來,明日外面傳他謝明理急巴巴地趕來,好像謝家遭遇大廈傾覆危機似的,那才真丟臉呢!
謝明義忙賠笑道:“那是。郭家算什么東西!”
謝明理傲然道:“捋了皇商差事又怎樣?謝家還不是照樣做買賣!今年簽單還比去年提高兩成呢。這才是真本事!對付他郭家,讓月兒出手算是抬舉他了!哼,小小一個村姑,也敢跟我謝家女兒爭斗!”
說完,一掀衣袍,起身大步離去。
謝明義和謝吟月都起身相送。
身后,謝吟風如釋重負,目中光彩燦然。
謝天良也咧嘴笑,覺得身上挨板子的地方也不疼了。
等送走謝明理,謝吟月又轉來,就江竹齋的事交代了謝吟風一番,要她叫江家父子明日來謝家商議。
謝吟風忙答應了。
謝天良問起選花魁的事,可要他出力。
謝吟月冷冷地說道:“就算要人幫忙,你也不行,你禁足還未滿呢。難道就算了?你惹的這事,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可知方少爺他們今天在郭家,提出選花魁轉移流言,那郭清啞直言說不需要,還說‘辱人者,人恒辱之’。她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有她這話,嚴家、沈家、衛家等好幾家都不打算出面參加選花魁了。衛昭還邀請郭清啞明日去他妹妹掌管的金縷坊看繡品展示。這臉面打得狠吧!”
她毫不留情面地諷刺,要給弟妹一個教訓。
謝吟風勉強笑道:“衛少爺這樣幫她,為什么?”
謝吟月沒理她。
衛昭那個人,她也看不透。如何答?
再者,她對這個堂妹有些失望,不想多說。
當下,她借口還要和管家商量事,徑回觀月樓去了。
等她走后,謝明義也嚴詞告誡兒女一番。
謝二太太道:“老爺盡管放心,大哥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天良又不傻。不會再魯莽了。先前不是我說,大姑娘也太悶了些,有什么也不告訴我們。我謝家什么時候受過這種氣?怎怨得天良出頭?他才多大。就是這主意略偏差一點兒,讓那郭泥腿鉆了空子,也不算大錯。歷練多了,才能成人。誰不是這么過來的!誰天生就精明能干?”
謝天良聽了娘的話。深以為然。
有句話不是說“屢敗屢戰”么,這才是男兒精神。
謝明義呵斥道:“你還說?誰許他私自干的?”
謝二太太心想是我許的。然這話卻不能說的,只好含糊過去。
因催促謝吟風道:“好了。天晚了,風兒快回去吧,明輝還等你呢。”
謝吟風忙蹲身道:“爹。娘,女兒告辭了。明日再來。”
又囑咐弟弟好好保養身體,才上車走了。
回去的路上。謝吟風在馬車內靜靜沉思。
因想起堂姐說郭清啞明日要去衛家的金縷坊看繡品展,不由心中一動。耳邊回蕩起大伯父謝明理的聲音,“你們也別畏畏縮縮不敢見人,該怎樣就怎樣!……這事既然做下了,難道還怕人說?”
郭清啞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真的光腳了?
要是她明天也去金縷坊,郭清啞見了會怎樣呢?
再要是,她把江明輝也帶去了,郭清啞又會怎樣呢?
她既為了江明輝差點病死,恐怕不能無動于衷!
大伯父要堂姐收服郭清啞給江明輝做妾,她便在后助一臂之力:常常的制造機會讓江明輝跟她見面;她想忘掉江明輝,她偏要她記著他、惦著他、念著他、欠著他,求而不得,終日飽受相思情欲煎熬;若是她忘了,她牽也要把江明輝牽到她跟前遛一圈,勾起她舊日的情懷。
如此一來,大姐那邊才好下手行事。
不然,若郭清啞心堅如鐵,如何能收服她呢!
這事非得她和江明輝出面不可。
想著那個安靜的少女被自己用江明輝一步步牽制、控制,最后在家破人散、走投無路的時候,放棄尊嚴和臉面屈從于心底的,從而委身江家做妾,謝吟風微微一笑。
上兵伐謀,她之前是糊涂了。
至于江明輝,她一點都不擔心——
他可是深愛著郭清啞的。
真是奇怪,這時候想起這個,她一點醋意都沒有了呢!
相反,她很期待他們見面的情形,看江明輝失魂落魄地對著郭清啞,看郭清啞肝腸寸斷地望著江明輝。
“一定要成全他們!”她默默地想。
眼前浮現一個場景:金縷坊那高雅的店堂內,郭清啞看見他們夫妻,頓時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在場的千金閨秀們都同情地看著她,又疑惑地看她謝吟風。她任憑江明輝和郭清啞深情凝視,大度端莊地稱郭清啞“妹妹”……
“錦屏,到了嗎?”她問。
她要早些回去準備,選好明天穿的衣裳。
暫放下謝家不提,再說嚴紀鵬。
次日上午,方初和韓希夷在田湖畫舫觀看選花魁。
選花魁要連續三天,如此才能掀起熱浪高峰。
因他們實在是太忙了,為買賣消遣兩不耽誤,便約了許多商賈同行同聚,既賞了風月,又增進了來往,期間還促成許多買賣交易,可謂一舉數得。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再錯不了。
選花魁是韓希夷和方初臨時決定的,在他們全力促成下,五家大妓院聯手,連夜在田湖正中的十字柳堤沿岸水中搭建了五座丈高的彩臺,分占住四角水面;彩臺后又弄了許多精美的畫舫相連接。這樣一來,觀看的人無論在岸上還是在水上,都可全方位看見各家紅牌花魁表演絕藝和歌舞,展示容貌體態。
他們還借用了郭家拍賣畫稿時讓小乞丐散發傳單的法子,早在昨晚就將這一消息傳到全城各個角落。因此,今日一大早,田湖四處小湖面上彩船匯聚,柳堤上人頭攢動,正中地帶更是擠得水泄不通。
方初等人當然不會去擠一身汗,他們自有畫舫乘坐。
當時不少客人都來了,又有數名優伶在座上陪客、彈唱。
正歡樂的時候,趙管家來報:“大少爺,舅老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