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出身詩禮豪族王家,是王窮的后代。
她在宮中見多了復雜的人性,深深為清啞的大義和至真至純感動,由衷喜歡這個勤勞聰慧的民間織女,又另外賞賜了清啞許多東西。
皇上和諸位內閣閣老也都贊不絕口。
清啞和方初一起上前謝恩。
太后很是勉力了她一番,才讓她歸座。
方初要和清啞分開,臨去時,低聲囑咐道:“當心些。”
清啞道:“我知道。”
方初又道:“散場后我在外等你。”
清啞點頭,示意他放心下去。
清啞回到原來座上,蔡鑰早等著了。
她拉著清啞欣喜道:“今兒你可出風頭了。”
清啞道:“這有什么風頭?”
蔡鑰道:“你呀,不知好歹!”
清啞見前方左右都有公主郡主用異樣目光看她,她又不認得她們,也不慣上前交結,只得收回目光,不朝別處看,只和蔡鑰說話。
蔡鑰見這情形,小聲道:“你別不自在。她們出身高貴,傲氣些自然的,但未必就都瞧不起你。不過身在世家豪門,規矩守多了,待人有些矜持而已。我在伊人坊初次見到你時,我對你也很好奇,我那時也矜持,就算好奇也不會主動招呼你。你這性子,等你一萬年,你也不會主動來和我們說話。后來我見你對衣飾很有些見解,我剛想去認識你,結果你就被按察使司的人帶走了。后來你又鬧出那些事……”
清啞糾正道:“是他們鬧的。”
蔡鑰忙笑道:“是,是他們不好,他們欺負你。不過。請賜牌坊這事總是你弄出來的吧?你說說,這天底下有哪個女孩子像你這樣大膽?我聽說后,決意要結識你這怪胎,我就拋卻了矜持來遷就你。”
清啞見她一副慷慨犧牲的樣子,不禁微笑起來。
蔡鑰嗔道:“你還笑!”一面拿胳膊拐了拐她,問道:“噯,你跟方初怎么就有那么些話說呢?剛才當著這些人。這么莊嚴的地方。還嘀嘀咕咕地說,也不怕人笑話你們。”
清啞想了想,小聲道:“我懷孕了。”
很大方地和好朋友分享幸福喜悅。
蔡鑰聽了一呆。目光往下移,定在她肚子上。
清啞忙道:“現在還看不出來。”
蔡鑰不知說什么好,主要是清啞變化太快,才成親一月呢。這就要生孩子了,她體會不出清啞的開心和幸福。只覺陌生。
可是,她也有她的幸福。
她也忍不住對清啞說了,算是對清啞信任自己的回報。
她道:“我要嫁人了。”
清啞眼睛一亮,問:“是誰?”
蔡鑰小聲道:“就在這兒。”
清啞再問:“是誰?我認得嗎?”
蔡鑰輕咳了一下。矜持道:“六皇子。”
清啞忙道:“六皇子我見過。”
那絕對是高富帥,又有權勢。
蔡鑰垂眸,輕聲道:“側妃。”
清啞“嗯”了一聲。還沒明白她說的意思。
蔡鑰補充道:“六皇子已經有王妃了,我……只是側妃。”
清啞聽了一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知道這側妃就是小妾,不過因為男方地位高,所以那小妾也跟著水漲船高,比一般人家的小妾要高貴。
她問:“是皇上賜的婚嗎?”
蔡鑰不答,拉著她起身,離開席位。
兩人走到紫月軒旁的樹林內說話。
蔡鑰道:“不是皇上賜的婚。我……也有別的選擇。”
清啞不解道:“那你為什么還要答應?”
蔡鑰道:“他就是我跟你說的我十歲那年碰見的喜歡的人。”
清啞道:“可六皇子有妻子了。”
蔡鑰道:“那又如何!”
清啞道:“你不怕以后難過?”
蔡鑰道:“清啞,我知道你和我是不一樣的人。我聽說了一些你的事,那江明輝接了謝吟風的繡球,你不愿和謝吟風共侍一夫,寧愿自己傷心難過,也要退親。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他,不在乎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我只要能在他身邊,常常看見他,就滿足了。”
清啞皺眉道:“你想的簡單了。”
到時候吵得雞飛狗跳,就會后悔了。
蔡鑰微笑道:“是你想復雜了。大凡富貴人家,誰不是三妻四妾的。如你和方初這樣的,少之又少。清啞,你別為我擔憂,我既然做了決定,就一定不會后悔。就算將來會受苦,為了他,我也認了。”
清啞還能說什么呢?
她輕聲問:“鑰兒,你真想清楚了?”
蔡鑰道:“想清楚了。都是不知未來,與其嫁一個陌生人為正妻,我寧可嫁給自己心儀的人,試一試可能圓了多年的夢。”
清啞道:“他對你呢?”
蔡鑰道:“不知道。”
清啞道:“你真太傻了。”
蔡鑰輕輕道:“那不然能怎樣?他已經娶了妻,難道我還敢奢望他像方初對你一樣,對我情深不悔,發誓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我也太自不量力了。若他能憐惜我一分半分,我便此生無憾。”
清啞心疼地拉著少女的手,道:“鑰兒,你太癡了!”
蔡鑰道:“你不也癡嗎!又何必說我。在我看來,你為了江明輝退親,看似強硬,也是一種癡。清啞,不要擔心我,我反擔心你。你這樣性子,但愿方初不要負你,否則……瞧我說的,方初肯定不會負你的,我三嫂說他是個至情至性的男兒。”
她急收住話頭,卻掩不去眼底的憂色。
清啞搖晃著她的小手,微笑道:“讓我們共勉!”
蔡鑰被她的樂觀給感染了,也笑道:“讓我們互勉!清啞,答應我:縱然我們所愛的男人負心,我們也不許沉淪,一定要堅強,互相幫助。知道嗎?往后你有難處就告訴我。我有了難處也一定會告訴你。”
清啞用力點頭。
在她們身后一丈來遠的柏樹后,林世子和六皇子靜立。
之前蔡鑰說“只要他能憐惜我一分半分,我便此生無憾”,林世子還對他擠眉弄眼,調侃他有艷福;待聽到后來,兩人卻都沉默了。
六皇子從樹后微微探出身子,看向那兩個女子。
他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不可能,憐惜幾分卻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