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真注視著他,正色道:“當年,我確實有些愛慕表哥的”崔嵋頓時變臉“然他只當我是妹妹,我也未想過要破壞他和表嫂的情義。后來巧合之下嫁與老爺,竟是想不到的美滿姻緣。這可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母親在世,看到我過得這樣美滿,定會后悔當日所作所為。”說著,眼中沁滿淚水。
崔嵋問:“夫人沒有遺憾?”
真愿意放過方家嗎?
林亦真堅定道:“沒有!”
崔嵋沉吟了一會,道:“其實,小方氏這事,咱們只要靜觀其變即可,也無需落井下石,也無需施以援手……”
林亦真道:“不!老爺萬萬不可!”
崔嵋疑惑地問:“你想怎樣?”
林亦真道:“老爺,朝堂上的事妾身不懂,但除非老爺不想要妾身了,否則萬萬不可袖手旁觀!”
崔嵋追問:“此話怎講?”
林亦真含淚道:“妾身娘家沒人了,只有方家這個外祖。在別人眼里,老爺和忠義伯府是姻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這次方無適來京,咱們兒子可是同他形影不離呢。此案查清,若方家獲罪,老爺必受牽連,此刻回避也是沒用的;若方家無罪,老爺身居高位,卻在關鍵時候棄妻子的母家于不顧,皇上會怎么看老爺?別人又如何想老爺?豈不罵老爺是不仁不義之輩!”
崔嵋沉吟不語。
林亦真又道:“對妾身來說,誰也比不上老爺和兒女重要,妾身斷然不會讓老爺涉險。以妾身對表哥表嫂的了解,小方氏肯定是被冤枉的。所以,老爺無需出面為方家奔走,只要站出來說上幾句公道話,防止墻倒眾人推,便可顯示老爺公正無私的立場了。”
崔嵋笑了,道:“賢妻說的是。為夫知道了。”一面掏出帕子,溫柔地為她擦去眼淚,“有妻如此,也是為夫的福氣。”
他是真心贊妻子,林亦真剛才一番話,足以顯示她不同一般內宅婦人的胸襟和見識。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才干,現在更欣賞了。
次日早朝,又有御史彈劾忠義伯。
方家親朋故交和玄武王、朱雀王的人立即反駁,雙方吵成一團。
崔嵋站了出來,對順昌帝奏道:“皇上,此案微臣思索好多天了。有些話一定要提醒皇上。”
順昌帝疲憊道:“愛卿講來。”
崔嵋道:“是非曲直要等三司會審后才能定奪,微臣不敢置喙。然,微臣在心中理了理:此案由方家郭家引起,另外牽扯到玄武王和朱雀王。兩王乃國之柱石,若有異心,皇上江山危急;兩王若無異心,卻被奸佞所害,等于剪除了皇上的左膀右臂,皇上同樣江山危急!”
順昌帝猛抬眼,目光大盛,道:“朕怎不知其中厲害!”
說罷高聲問道:“方初和郭織女何日到京?蔣愛卿,三司會審可安排妥當?這一次,朕要親自聽審!”
月華宮,敏妃蔡鑰也動了。
這晚,敏妃命人請順昌帝。
順昌帝踏入月華宮,并未受到敏妃隆重迎接。月華宮內靜悄悄的,連燈光都朦朧昏暗,迎接他的是一陣裊裊的琴音,是從琴閣傳出來的,是用他賜給敏妃的大圣遺音彈奏出來的。他信步走到琴閣前,借著月光仰望二樓,一道剪影印在窗紗上。
他沒有上去。
敏妃今晚的琴音乎尋常的空靈,他不想錯過,怕打擾了她。
不知何時,琴音停了,就如同這夏夜的清風,不知何時起,又不知何時止,只知道它吹涼了燥熱的身心。
順昌帝正要上樓,忽然從琴閣內飄出一道身影,身著白色紗衣,在月色下朦朧如仙人降落凡塵。仙人在琴閣前翩翩起舞,宛如一只美麗的白天鵝,在湖面上起落,輕靈、純潔,向他娓娓訴說。
舞止,順昌帝接住舞者。
他摟著敏妃的腰,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問:“愛妃今晚如此用心為朕彈琴、跳舞,是有事求朕嗎?”
敏妃從不用這些手段爭寵的,他猜敏妃要為蔡銘求情。
敏妃道:“這琴曲,是臣妾與郭織女聯彈的曲子;這舞,是郭織女教臣妾的。臣妾彈琴、跳舞,是想提醒皇上:別忘了方初當年相助之情,別忘了郭織女對社稷奉獻之義,更不能忘了方無適舍身救駕之功。”
順昌帝靜了一會,輕聲道:“朕不會忘。”
又親了敏妃一下,感慨道:“愛妃是個重情義的人。郭織女與愛妃是真正的知音。”
方制收到大哥秘信,對王瑛道:“瑛兒,我不要求你為了方家做違背良心的事。都是王家的女兒,若你姑媽害人,卻連累你受苦,我斷然不許!咱們倒霉還是小事,連累岳父岳母才不孝呢。”
這一刻,他十分的義正言辭,滿身正氣。
王瑛連連點頭,鄭重道:“我明白。夫君要我做什么?”
方制道:“我怎么能要你做危險的事呢?你要做我也舍不得。害人的事咱也不能干。我就要你幫我個忙……”說著湊近王瑛一陣嘀咕。
王瑛一面聽一面點頭。
方制桃花眼閃閃,笑得十分邪魅。
京城郊縣,長安縣,郭勤在此任縣令第二年。
這天一早,他就帶人往小皇莊行去。
小皇莊鄰近渭水,附近修造了個大冰窖,每年冬季封冰時節,皇莊的人都會從河中取冰藏入冰窖,待來年夏天支援京城用冰所需。
看守冰窖的劉老頭幾年前就告老了,如今在家過活。
見郭勤來了,他忙招呼道:“郭大人來了。”一面匍匐在地,很實誠地磕了三個頭,看來和郭勤早就認識。
郭勤親自下馬扶起他,笑道:“劉老伯無需多禮。本官來是來接老伯進京的。那件事還需要老伯出面幫忙。”
劉老頭忙道:“不敢不敢。”
郭勤道:“老伯請!”
方初和清啞在萬眾矚目下進京。
并沒有倉皇失措,方家長長的車隊不疾不徐地穿過清華街,穿過御制的“忠義牌坊”,在忠義伯府大門前停下,方制急步迎上來。
“大哥。”他激動地叫。
下午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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