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夠地道。
但又不能怪他,他可從沒把斬妖吊著不放,他的拒絕一向坦誠,是斬妖死纏爛打不肯放手。
雖然他能買到這些設備器材是有些照拂的意思,但也真金白銀的掏錢了,丁點折扣都沒要。
他雖問心無愧,但總得對一些事做好心理準備,比如鹿部長發飆。
可惜他還是低估了其中兇險,素來以高冷和理性著稱的鹿部長,竟會在辦公室里像小女生那樣發飆。
這就很恐怖。
正常的小女生與人生氣,撐死了掐掐肉,擰點淤青出來,又或者拿東西砸砸男人的肩膀。
這位主也一樣,但她卻是用她的能力操控著桌椅、電腦、鋼筆、紙張、書柜、還有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器看似輕描淡寫,實則要人老命的砸。
雖然沈崇知道她肯定不會真要了自己的命,但這視覺效果過于駭人了。
只是一張紙就能砸得他眼冒金星,如果給大家伙砸中是什么下場,簡直不敢想。
沈哥微微側身,一只鋼筆劃過耳畔,狠狠戳進他身邊的合金墻壁里,只露出小半截尾巴在外面。
他又往下一蹲,一臺金屬椅子飄來,椅子腿同樣狠狠刺進合金墻中。
沈崇吞吞口水。
殺……殺人啦!
“嚎什么嚎?”
就在此時,鹿部長罵他一句,然后卻收了神通,除了戳在他身邊的那支筆與頭頂的椅子,其他東西竟又嗖嗖的恢復原狀,就連紙張擺放的角度都與方才一模一樣。
沈崇尷尬往前挪,“我什么都沒說呢。”
鹿部長撇他一眼,“但你心理嚎得我頭疼。”
沈哥很委屈,心里嚎也不讓,過分。
“你說誰過分呢?”
“沒!”
鹿部長看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很沒辦法,“沈崇,你捫心自問,自你進入西南分部以來,我待你如何?部里的其他同仁們待你如何?”
這個沒得黑,沈哥點頭,“很好,感激不盡,銘記五內。”
“但你卻對轉正如此抗拒,哪怕我們已經對你承諾最大限度的自由,你依然抗拒至極。我鹿幽自詡洞察人心,但在你這兒竟完全不奏效。這次我們所求也不過分,甚至等若白送你一個兩百余億的研發中心,你究竟出于怎樣的考慮,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我們好意?”
沈崇給鹿部長這番話說得都快臉紅了。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挺奇怪,在對方給出寬松條件的前提下,綜合各方面考慮,轉正似乎真只有百利而無一害。
但直覺告訴他這樣就是不妥,自己應該在外面更多依靠自身的能力,而不是成為斬妖的附庸。
“鹿部長,我真沒什么多余的想法。我就覺得一旦給自己脖子上套上了枷鎖,很多事做起來就沒干勁。說不得你們也會像給鼠爺派任務那樣指定我的研究方向,又或者要我加入某個大項目組里去。那我擔心自己這輩子就庸庸碌碌著混吃等死而過了,對不對。”
他永遠不會承認自己其實還是想賺斬妖的錢,他相信單靠自己一個人的能耐,只要不斷的豐富知識,一定能做出別人無法模仿借鑒的東西。
一旦能拿出這種拳頭產品,他認為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暴利。..
這暴利哪怕只讓出去7.32的股份,這都得是無比龐大的巨額虧損。
他不愿承受,他一點虧都不想吃。
要負擔得起自己的吞天之志,他只能當個自私的人,死扣每一分細節上盈虧。
當然,這些想法他永遠不會承認,現在甚至都不會在心里想。
鹿部長聞言大怒,“我給你的條件都寬松到這樣了!你還嫌不夠自由?”
沈崇撓頭,“這是感覺呀,說不上來呀!”
“但這次為了你公司的事,我們動用了極多關系,牽連極大,哪想到最后大家都竟被你給利用了。我如何與旁人交代?你真是好手段啊,之前我們是真沒料到你竟能如此果決打包把公司給賣了,可被你遛得好慘。”
沈哥這就只能尷尬撓頭了,“嘿嘿……”
“那我再給你更寬松的條件,只要你肯潛心從事科研,我們給你完全的自由,完全不干涉你所有項目,只要你……”
“鹿部長,不然這樣吧,我鄭重承諾,一年內一定開發出一個對斬妖具有革命性意義的重大產品,這總可以吧?”
沈崇打斷鹿部長的話,他覺得這天不能再這樣聊下去,一旦聊得自己真起了愧疚心,不小心答應些什么不該答應的條件,那得追悔莫及。
鹿部長聞言,微微挑眉,“哦?革命性的東西?”
沈崇點頭,“對!”
鹿部長想了想,“那我還得再加兩個條件。”
“請講。”
“第一,你得以不高出成本的售價,獨家出售給斬妖。”
沈崇不假思索點頭:“沒問題,這條件不苛刻。”
“第二,你得接受功勛值付款。”
沈崇再度思索,“如果純以功勛值付款的話,我自己恐怕承受不起物料成本。”
鹿部長點頭,“是這樣,那再加一句,在扣除成本的條件下,你的利潤部分可以接受功勛值付款,如何?”
沈崇尋思半晌,如果這就能讓部長大人息怒,讓部長大人給其他人有個交代,倒也挺不錯。
他重重點頭,“可以!”
事情就此定下來,沈崇稍稍放寬心。
他正準備開溜,沒想到鹿部長竟又從辦公桌里摸出張紙來,“別忙著跑,簽字畫押,省得你抵賴。”
“好……好。”
等他走出鹿部長辦公室門,才見著倉鼠王鬼鬼祟祟的藏在墻角。
“沈哥沈哥,情況怎么樣?”
鼠爺將他一把拽進墻角問道。
沈崇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倉鼠王聽完之后神情卻變得很是詭異。
它清咳兩聲,“這樣啊,還行吧,反正你也沒吃虧。”
沈崇敏銳的覺得它話里有話,問道:“鼠爺,早先你那靈源和妖元的預查設備研究怎么樣了?”
鼠爺兩手一攤,“關鍵環節卡住,暫停了。”
沈崇又問:“便攜式入陣曲增幅設備呢?”
倉鼠王這下得意起來,“不容易啊!這個多虧你幫忙,成了。可惜對你個人沒什么幫助,你自己那套威力更強。”
“這項目用了多長時間?”
“從立項到現在初步研發成功,大概下個月開始小批量量產,一共用時七年吧。”
沈崇眼珠子瞪圓,“七年?”
“好了好了,咱們不聊這個,我有事先走。”
“別跑!我也去基地,我去看看涂層材料。”
一人一鼠并肩走進西南分部科信處研發基地,沈崇才再次一把拽住倉鼠王衣領,“鼠爺你告訴我,一般一個核心設備的研發到底要多少年?”
倉鼠王心頭哀嘆,果然不愧是沈哥,真敏銳,自己這點表情變化就暴露了,“三到五年吧。”
沈崇眼珠瞪圓,“所以……”
“呃,沒錯,所以你可能是被鹿部長給陰了,你立那個軍令狀我打死都不敢接的。一年吶,還得是革命性產品,這條件很苛刻啊。”
沈崇嘶嘶倒吸著涼氣,“我……我特么!”
好氣啊!
他終于發現問題。
自以為聰明絕頂,千算萬算把所有人都算了進去,但自己一開始的盤算很可能早已被鹿部長洞穿。
她就是故意放任,然后等著自己搞事成功,然后裝出副生氣到要爆炸的樣子,在言語間步步緊逼,讓自己雖然嘴上不承認,心里卻真產生了愧疚與虧欠的心理。
在她拿出合同書讓自己手寫內容并簽字畫押時,就已經進火坑了!
早知道我還不如轉正呢!
看他這滿臉如喪考妣的神色,倉鼠王萬分同情的拍拍他肩膀,“沈哥你別難過,被鹿部長陰了的人很多,不差你一個。加油,我看好你喲,你一定可以的!”
“告辭!”
心情敗壞的沈哥完全沒心思再去基地深處看涂料,轉身就走,他打算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以平復自己受傷的心靈。
不曾想他剛走到大廳就被人叫住了,說是戰斗部副部長易虹吉找他有事。
沈崇低頭看表,很好,棒棒噠,現在是凌晨五點,居然還能臨時召喚自己。
這些大佬都是妖怪吧,你們不睡覺的嗎?
見面后易部長說的第一句話就讓他轉悲為喜,這位大佬從身后的保險箱里拿出個桃木小匣,擺在桌子上,“沈崇,你還記得自己打進全國賽之前那場賭約嗎?”
沈崇果斷點頭,“當然記得!是我的特訓名額吧?”
“不錯,事情拖了這么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特訓這事本就有些偶然性,無法固定時間。拿著!”
說話間,易部長打開那桃木匣,從里面抓出個金光閃閃的東西,抬手往沈崇扔來。
那小玩意兒飛行速度極快,如飛鏢一般。
沈崇慌忙伸手要抓,不曾想金光飛到他身前約莫半米時驟然減速,然后緩緩的輕飄飄落在他右手掌心。
這是枚金色的令牌,大約半掌大小,如一面盾牌,邊緣平滑,上面時不時閃動著水流般的光澤。
這光澤組成的紋路很是奇異,看似凌亂,但卻充滿了復古式的美感。
他捏了捏這令牌,入手冰涼,除了好看之外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易部長,這是什么?”
“你參加特訓的憑證。”
沈崇納悶道:“門票嗎?憑票入場?那我到時候要去那里排隊?”
易虹吉部長忍俊不禁,“這倒不用,你只管把令牌拿著,特訓前一個小時這令牌應該會給你提示,然后你趕緊找個沒人的地方安靜等待即可。”
沈崇略吃驚,“任何地方都可以?”
“對。”
沈崇再次低頭看這令牌時心態截然不同,“特訓是在小世界?異空間?”
易虹吉反倒比他本人還吃驚,“你怎么知道!”
“咳咳,我自己推算出來的,一些典籍里也提到過。易部長我有事先走啦,改天聊改天聊。”
沈哥果斷扭頭就跑。
艾瑪,差點把哈莉妹子給害了。
怎么能讓別人發現是哈莉妹子說漏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