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四個輪子的轎車或者越野相比，摩托最大的優勢是全地形適用，什么坡道都能走，什么路況都能扛。
哪怕沒路，沈崇也能把人騎車變成車騎人，扛著車走一段。
進了偌大的山區后，人口變得越來越稀少，外部環境日漸荒涼。
在蜀都平原地界，基本每隔幾公里便能見到個小鎮，道路沿途民居鱗次櫛比，怎么都不會給人荒無人煙之感。
瓊崍縣境內稍微偏僻些，但每隔十幾公里大約也有個小鎮或者鄉場，每隔幾公里道路旁會分布著一棟兩棟民居。
但在他離開瓊崍縣域，真正進入山區之后，氛圍陡然一變。
連綿不絕幾公里甚至幾十公里的盤山路，兩旁既沒行人，更無車輛來往，不見聚居點，也沒有加油站。
人站在登海京平又或是蜀都的大街上，會時常感概華國十四五億人口真是多，城市擁擠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若是立身山區之中，卻又會產生蒼茫寂寥之感，不敢相信自己竟身處世上人口最多的國家。
不知不覺，他驅車往前行了約莫四五個小時，深入山區越來越多，道路越來越難行，時速恐怕連三十公里都不到。
遠處天光麻麻亮，嘎吱一聲，沈崇把摩托停在個破舊加油站旁。
沒人來搭理他。
直到他走到亮著燈的辦公室旁敲了敲門，才有個中年男子懶洋洋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蛛網滿布的辦公室出賣了這男子的懶惰，電腦屏幕上正不斷聳動的黑白兩團，外放音響里令人躁動的哼哼唧唧聲，又出賣了他的寂寞。
他勉強整理一下褲子才轉過身來，“干什么呢？”
沈崇翻個白眼，“加油啊！”
中年男子先是愣了愣，回頭看看電腦顯示器上依舊戰得如火如荼的兩人，指著自己的臉滿是茫然，“你讓我加油打手沖？”
沈哥真服了，沖對方比出個大拇指，“牛逼！我說加油，我的摩托要加油！”
這哥們思索個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哦哦哦。”
“有九十七號嗎？”
“沒，就九十三號，加不？喲，哥們你這車不錯啊！亞馬遜，嘖嘖，得要一二十萬吧？”
這人穿得灰不溜秋，干的事也挺狗屁倒灶，倒是有點眼力見，竟能在泥漿灰塵的掩蓋下看穿沈崇這車的牌子。
沈崇無所謂的點點頭，“還行，對了下個加油站得要很遠吧？能另外給我放一桶不？”
他試探著問道
蜀都地界附近的加油站不會同意對方直接用桶子裝油的，這事有規定。
這哥們先是笑得瞇縫著眼，伸出兩根手指，“可以，不過你得另外給我這個數？”
沈崇想也不想就應下來，“兩千是吧？行。”
中年男子眼珠瞪圓，瞳孔放大。
真不愧是兩個輪子就比別人四個輪子還貴的土豪，我明明想說的是二十！
“不過我沒帶現金，可以付款寶或者微信轉賬嗎？”
“微信吧，我只有微信，別的都不好使。朋友你要不要洗一下車再走？我這里洗車用水沖，只要一百元。”
“不了，我還得趕路。”
約莫七八分鐘后，沈崇將中年男子找來的塑料桶綁在后座上，繼續呼嘯而去。
他剛走人，中年男子一路小跑回辦公室，拿起座機噼噼啪啪敲出去個電話，“然哥，剛有個土豪在我這兒加油，現在出發了，大概十幾分鐘到你那邊。超有錢，真超有錢，十幾萬的摩托。在我這兒單獨買桶百多塊的油，給我了兩千塊，眼皮都不帶眨一下！哎，對，黑色的亞馬遜賽摩。他身上沒多少現金，但他手機里特有錢！得嘞，多謝然哥！”
掛斷電話，這中年男子繼續美滋滋的看視頻，眼睛里都在放光。
這地方天高皇帝遠，發生什么事，外界根本就不知道。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和傳說中的然哥合作了。
土豪個頭不小，看起來挺壯，但中年男子不認為然哥會搞不定。
然哥不算高，看起來也不壯，但卻很厲害，一個人能輕易放倒七八個人。
曾經有隊自駕游的練職業散打的運動員，一樣被然哥先扎破輪胎，然后敲了五萬多塊，屁都不敢放一個。
拋開剛才那土豪手機里能挖出多少錢不談，就沖著他那輛車，只要搞到手轉手一賣也得是十萬，自己能分個萬兒八千。
二十分鐘后，距離加油站約莫十公里開外的獨道上，沈崇一腳踹翻面前一個身穿背心，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的短發精悍青年。
他的摩托停靠在路邊，前輪已經干癟下去，輪胎給戳破了。
在他與精悍青年的旁邊，還橫七豎八倒著七八個年輕人，個個嘴里直哼哼。
沈哥都快無語了。
自己急著去辦正事，竟會在半道上給攔路虎扎破車胎！
更神奇的是，這攔路虎居然特么是個黃級四品的強化系靈能者！
這貨身上沒有斬妖編外人員專屬的靈源隱藏，說明他是個真正的野路子選手。
不過他雖然弱，但有拳頭強化的靈源加持，普通人遇上他還真得倒血霉。
“你叫什么名字？在這一帶搞這種事多長時間了？有沒有要過人命？”
沈崇抬腳踩在這名男子臉上，問道。
“我叫齊然，我就撈點小錢，我真只是做點小本買賣！你看我這憨厚樣，我也不能要別人的命吶！兄弟我錯了，我真錯了！我才干一年多，沒撈多少錢，大哥您放過我吧，以后我再不敢了！”
齊然在說話時腳筋都在發抖。
他當攔路虎這么久，不是沒碰見過能打的，但真沒見過能打成這樣的。
自己引以為傲的砂鍋大拳頭，在別人面前和癢癢撓差不多意思，輕輕松松單手捏住，給自己擰得關節脫臼，同時他另一只手竟還能拍蒼蠅般把小弟們轟翻在地。
沈崇聳肩，壓低身形，目光直視著齊然的雙拳，低聲道：“你知道你自己和普通人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吧？你知道自己是靈能者吧？”
齊然假裝茫然的搖頭，“大哥，我……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沈崇一眼識破他的偽裝，“知道自己是靈能者，但卻沒加入斬妖。還在這兒當土皇帝，有點意思。”
“斬……斬妖……你是斬妖的人？”
齊然大為驚悚，再看沈崇的目光時，卻已經變了味道。
他演不下去了，頗有種雜牌軍碰到正規軍時的惶恐。
“恭喜你，答對一半。給你五分鐘，最好把自己做過的所有事都交代清楚，不然你應該知道，我有資格把你當場處決。”
齊然愣愣點頭，“好，大哥。”
“另外你讓你那群孫賊小弟趕緊給老子補胎，超過十分鐘，你就得死！”
在這十分鐘里，沈崇從齊然嘴里挖出不少東西。
算齊然運氣不錯，他還真只謀財，沒害過命。
得益于幾公里外小鎮上的幺五一條街，他也沒對過往女性旅客搞過什么人身侵害。
雖然他有罪，但范圍在治安管理條例內。
“算你運氣好，不過你的事情我得上報，等回頭你自己坐車去蜀都吧。你趁早改邪歸正，不但能領工資，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不然你下次撞見個脾氣暴躁的斬妖成員，你可能沒有解釋的機會，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
齊然猶疑道：“大哥，我不聽說斬妖一貫都會把我這種人關起來當小白鼠嗎？”
沈崇神神秘秘的一笑，“你聽誰說的？你……去過黑市？”
“呃，沒去過。”
“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好吧我去過。”
“那你是有黑市令？”
“呃，這么值錢的東西我怎么可能有！我是給大人物打雜時被帶去見過一次世面。剛那事也是大人物給我說的。”
“行吧，我也沒興趣管誰給你灌輸的這些歪理了，這會兒我太忙。你帶路，我要去黑市。”
沈崇在斬妖資料里的確能查到黑市入口的經緯度，但這地方路況錯綜復雜，地形更是變化多端。
他原本以為進山后想找到地方多少要費一番功夫，既然有個去過的能當向導，那至少能節約一個小時。
齊然腦袋直搖，“咱們進不去啊！”
“我有黑市令。”
“但是……”
“呃，沒有但是，你現在沒選擇。”
“好吧。”
一番折騰后，沈崇再度重新出發，他騎賽摩，齊然則騎著125摩托在前方帶路。
看著前面這貨的背影，沈崇倒并未覺得放松，而是感觸良多。
這地方山高皇帝遠，充斥著混亂、野蠻與落后的味道。
加油站那手沖哥與齊然絕對是長期老合作了，專門打劫在加油站里稍微財富露白的過路客，都特么成產業鏈了！
更為恐怖的是，對于齊然這種野生的覺醒選手，竟有人給他們灌輸與斬妖主旨完全相悖的錯誤觀念，他們竟信了！
不但信了，并且還在這邊以地頭蛇的身份當了快兩年攔路虎，竟還沒被逮回去！
只有一個解釋，以瓊崍縣域最后半邊平原為分界線，一旦進入山區之后，斬妖的控制力迅速衰減。
造成這局面的原因多方面。
人煙稀少的地方，天網監控根本不可能鋪開得面面俱到。
斬妖的人力物力始終有限，在沒有現代科技輔助的情況下，不可能完全控制全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所有區域。
雖然以斬妖的巔峰武力絕對可以實施精準的點對點打擊，輕易掃平這邊。
但光是維持大城市和發達縣城周邊的穩定就已經耗去部里不少精力，不可能每天都來精準打擊這一處，更何況還有個黑市故意從中作梗。
以小見大，從黑市里出來的人對齊然洗腦的態度可以表明，如果斬妖代表秩序，那么黑市則代表著混亂。
沈崇有點不理解，為什么部里不干脆利落的把藏在這山中的黑市給連根拔起呢？
他們不是知道地方嗎？
終于，又是個把小時過去，在齊然帶路黨的帶領下，兩輛摩托車沿著山路彎彎繞繞，終于靠近了一處山谷。
“大哥，前面沿著這條山道再走一公里就是黑市入口。您看我……”
沈崇點頭，“行吧，你可以滾蛋了。”
齊然趕緊調轉車頭就走。
明明他自己就是游走在灰色地帶的野路子選手，卻仿佛極其害怕這個地方，似乎以前他在這里有什么不愉快的回憶似的。
沈崇繼續往前行不足一公里，突然前方沙沙作響，轉瞬后，一名黑衣中年突然從樹上跳將下來，“誰？來這兒做什么？”
沈崇心中咯噔一聲。
他完全看不穿這人的實力！
“黃級一品，小角色。修煉的靈源基礎，你是斬妖的人？”
他沒來得及說話，黑衣中年卻又一口叫破了他的實力，甚至認出了他的功法！
沈崇頓時秒懂，這人很可能有地級實力！
區區一個黑市駐地的看門人，竟是地級！
那不是與斬妖西南分部一樣了嗎！
他強自鎮定，“對。”
“斬妖的人來這兒做什么？”
“斬妖的編外成員就不能來這邊做交易了嗎？”
“當然可以，但你也得有黑市令才行。”
沈崇笑笑，摸出金不歡的黑市令，說道：“我有。”
黑衣中年點頭，“有點意思，你進去吧。”
沈崇一拱手就要往里走，“多謝！”
不曾想黑衣中年又叫住他，竟當場做起生意來，“等等，我建議你在我這里買點小玩意。你既然是斬妖的編外人員，那你能賣的，肯定是你從斬妖里搞到的東西。我建議你把臉遮一遮，不然萬一被里面斬妖的聯絡員認出來，你恐怕會有麻煩。十萬，買不？”
沈崇頗為無語的看著面前這材質普通的黑紗面罩，就這一破玩意，居然能賣十萬！
“買不買？”
“買！”
沈壕表示，我窮得只剩錢！
其實這東西對可以肌肉精微控制的他而言沒多大用，他只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特別。
這地方對他而言一切都很陌生，又沒有大佬帶路，缺乏安全感，小心駛得萬年船。
以他本人的行事風格，正常不可能在缺乏準備的情況下獨自來到這種魚龍混雜之地，再怎么也得忽悠個部里的地級大佬帶路。
可惜如今事急從權，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臨進去時，他突然反應過來，問道：“前輩，既然您能輕易識破我的靈源基礎，那我帶著面罩不一樣能被別人識破斬妖身份嗎？”
黑衣中年聳肩，“其實這是我的套話，我對每個來這里卻又沒帶面罩的人都這么說。我特么要真能一眼看穿功法，還能在這鳥地方蹲著？”
沈崇，沃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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