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在床榻上豁然而起,目光泛寒,道:“詳細說說。”
“廠公……”潘元玉湊近了周安,將聲音壓的極低,“聽下面吃飯的江湖人議論,說廠公您已經秘密來到了涼城,還說消息已經傳到外面了,他們還說起了關于人江湖追殺令的事,聽他們的意思,是要看熱鬧,也有人喝醉酒滿嘴狂言,說要手刃了您……”
“嗯……”周安應了鼻音,沉默許久。
現在鬼面狐就在樓下喝茶!
涼城里同時出現了關于東廠廠公周安在涼城的傳言。
這絕不是巧合!
假如周安剛剛沒追蹤鬼面狐,不知道鬼面狐此刻距離自己如此之近,那么他肯定是要懷疑白小葵的,第一時間就會想到白小葵,畢竟他昨天才搞定白小葵,“外人”之中,只有白小葵知道,他在涼城。
但現在只要細細一想就能知道,肯定不是白小葵,而是鬼面狐!是他放出的消息!
他顯然是要將水攪渾!而后渾水摸魚!
這應該是他對周安第三次刺殺計劃的一部分。
而按照鬼面狐的習慣,他是不允許其他人染指他的刺殺任務的,可這次,他偏偏主動放出了消息,這說明……他對周安是有信心的,更對自己有信心!
他相信,周安不會死在其他江湖人手里,只會死在他手里!
周安的腦袋可是價值一萬兩黃金,只要消息傳開,這不知會引來多少江湖強人匯聚涼城,雖然江湖人明面上,是不敢說是來殺周安的,周安可是朝廷正一品宦官,朝廷雖然不管江湖廝殺,但江湖人若敢對朝廷的人下手,必然會遭受雷霆般的打擊!
但,江湖人也只是不明說而已。
朝廷也無法阻止江湖人匯聚涼城。
他們來了,雖然無法馬上就追蹤到周安,但鬼面狐卻可以,他可以繼續放出消息,給其他江湖人準確情報,促使他們來刺殺周安,如此……周安的麻煩大了,他將更不好防備鬼面狐。
周安臉色很不好。
其實,他并不在乎那些為了錢來殺自己的江湖人,因為他們不會聯合,甚至會相互廝殺,都想獨殺了周安,獨拿了賞金,所以他們成不了氣候。
周安擔心的也不是鬼面狐,畢竟為了對付鬼面狐,他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了,不可能說,僅僅是因為行蹤暴漏,之前的準備就沒用。
周安現在想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安全的問題,而是……寧親王!
鬼面狐也是誤打誤撞,破壞了周安的計劃!
最多再有一天時間,周安在涼城的事,必然會傳到寧親王耳中,寧親王不可能想不到,周安是干什么來了,他很可能因此再次改變進京路線,這才是真正的麻煩!
雖然,凈土教內部,已經有周安的人。
只要寧親王還在涼州境內,那么白小葵就能知道寧親王行蹤,但是……消息的傳遞,是需要時間的,原本寧親王在涼州過境,走的路線都已經規劃好的,沒有意外就不會變動,可現在,只要消息傳到寧親王耳中,寧親王要走的路線,就隨時都可能變動。
消息傳遞會有時間差,而只要寧親王一直變動進京路線,周安就永遠無法通過白小葵,第一時間知道寧親王所在的位置,最多只能知道一個大概的方位。
周安來回踱步,負手沉思好久。
關于鬼面狐,關于寧親王,還有凈土教,以及即將匯聚于涼城的江湖豪強,他都想到了,局勢一下子變得非常混亂。
“唉?”周安突然眼睛一亮,似想到了什么,但他沒說,又思量了好一陣。
“通知所有人,撤!先離開這里。”周安回身看向潘元玉道。
先離開月滿樓再說,這里已經不適合落腳。
涼城面積雖然不如乾京城一般大,但也是十分巨大的,想要在這里找一個隱秘的落腳地,還是很容易的,而且,涼城本就潛伏有密偵衛的探子,周安來這兩天,已經安排人將他們“梳理”清楚了。
黃昏時分,鳳棲樓。
金戈鐵馬充滿殺伐之意的琴聲在回蕩,白小葵姿態若癲若狂,快速而激烈的撥動著琴弦,身體亦隨著琴聲前后擺動著……
房間里,一把細長的劍在飛舞,隨著琴音,這把亮銀色的長劍好似游龍一般,在屋內來回飛旋,時而從桌下穿過,時而繞上屋梁,纏繞盤旋而飛。
“噔!”白小葵蔥蔥玉指突然勾住了琴弦不動了,她猛的抬頭看向后窗,那亮銀長劍也化為銀光飛閃了過去,與窗隔著半丈遠,劍尖直指著懸浮于窗前。
窗外有人。
白小葵感覺到了。
“是我。”窗外響起了周安的聲音。
嘩啦。
窗戶開合了一下,周安翻入了房中,緊接著便愣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那懸浮的亮銀劍,眨了下眼,周安看向珠簾后的白小葵,而后便又注意到了,這屋內擺設與之前不同了,還有,墻壁上,地板上,都有一道道劃痕。
之前這屋內的擺設,全都被白小葵打碎了,都換成了新的。
木質墻壁、地板上的劃痕,則還都沒修補。
白小葵見是周安來了,連忙起身,在起身的同時,她還隨手撥動了一下琴弦,“噔楞”一聲,那懸浮的飛劍便調轉了一下,飛回了珠簾后,直接歸于劍鞘。
看的周安一愣一愣的。
這是什么法術?
以琴音控制飛劍?自己是這么教的嗎?
“公子,您來了……”白小葵從珠簾后走出,到了周安身前,款款一禮。
“你……嗯……”周安本想直接問的,卻忍住了,緩了下才道:“方便說話嗎?”
目前白小葵是已經背叛凈土教了,而鳳棲樓里到處都是凈土教的人,雖然那些都是白小葵的手下,甚至可以說是圣女的奴仆,但他們畢竟是忠于凈土教,而非白小葵這個人,所以得防備著點。
“公子您說,沒事的。”白小葵對周安道。
“嗯。”周安點了點頭,走到桌前坐下。
白小葵也馬上到了桌邊,為周安斟茶。
周安看向白小葵,張了張嘴……他這次過來,原本是想問關于他自己行蹤暴漏,凈土教這邊如何反應,以及寧親王那邊的事的,但他剛剛看了白小葵的飛劍,反而被這吸引了。
“你已修成飛物之術?”周安問道。
“是。”白小葵點頭。
“何時修成的?”
“今日天亮時。”
周安一下子不說話了,他表面上很平靜,實際上心頭劇震,都要傻了。白小葵可是在昨天晚上時,才得到周安傳授飛物之術,今天天亮時便練成了?一共就用了幾個時辰?這是何等的天才!
“以飛物術御劍,可能自由攻殺?”周安又開口問。
“能的。”白小葵答。
“剛剛看你……那琴音是……你是在以琴音御劍,還是說,剛剛只是隨手撥動琴弦……”
“小葵初掌飛物術,雖能御劍攻殺,但只能直來直去,無法施展出精妙劍法,所以小葵便想著,將神魂之力,通過琴音施展……將小葵自幼所修的弄琴之技,與飛物術結合,應該更適合小葵,能讓飛劍多一些變化,所以小葵就試了試……”
“成了?”
“嗯……成了呢。”
周安又沒話了,而這次,他把驚呆都寫在了臉上。
白小葵!
何等恐怖的變態妖孽!!
周安好一陣都沒說出話來。
他不僅僅想了白小葵的天賦如何,更想到了關于鬼面狐的計劃,計劃可以再變了,他不需要再等,他馬上就可以開始布局……先做掉鬼面狐!
“公子,您不打算夸獎小葵幾句嗎?”白小葵突然伸手小心扯了一下周安衣角,又連忙收回手,抿著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