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大廳,聽夏北講述自己被瀚河大學開除的經過,人們已然是一片嘩然。
雖然事情的過程大家早就已經有所了解了,但這卻是身為當事人的夏北第一次公開控訴,意義和效力截然不同。
一個幾近與世無爭的年輕人,莫名其妙就禍從天降。
被人從圖書館叫出來圍毆不說,最后就讀了六年的大學,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將其開除,反倒是打人者非但沒受到追究,還代表大學參加校際大賽。受到包庇和袒護。
這太讓人憤慨了!
就因為一個是戰隊首席星斗士,對學校有用且家里有權有勢,而另一個只是普通平民,在學校里只是普通的一員,學校就能以如此功利,如此趨炎附勢,如此不公正的方式,將黑的說成白的,將對的變成錯的,并加以懲罰?
這還是教書育人的大學嗎?
看著眼前這個干凈而俊逸的青年,在場的記者們都不禁想象,當初被瀚大趕出校門的時候,夏北是怎樣的委屈和憤怒。
他提著行李的身影,又該是何等的孤獨落寞。
走在炎熱而蕭條的街頭,他就算想找人講道理,想控訴,想把這一切告訴給大家,也沒有人愿意聽。甚至在他忍氣吞聲,向其他大學發出申請信的時候,也被人堵死了路。
一個年輕人的前途,就這么被毀了!
如果他稍微軟弱一點,他的人生會是怎樣的景象?
如果換成自己,那一刻該是怎樣的心情?
同樣身為普通人中的一員,一時間,大家都感同身受。憤慨之余,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這樣的丑態黑幕若是不曝光,那自己還干什么記者?
況且,就關注度來說,這可是大新聞啊!
一時間,大廳里一片沸騰。
夏北緩緩講述著,目光游弋全場。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在人滿為患的巨大新聞廳里,自己坐在上面說話,無數人聚精會神地聽著。
大家手中的錄音筆,肩頭的攝像機,還有此起彼伏的閃光燈,都說明他們已經將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記錄了下來。
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將自己說的話,放大無數倍,傳播向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這種感覺好極了。
如果說,此前的孫家和瀚大,是一層捅不破,撕不開的天。那么,今天,自己終于將天捅破了,撕開了。
而自己面前的這個話筒,更代表著話語權。
難得有這樣自由表達的機會,那該下的狠手,自然是要下的。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夏北的聲音,在新聞大廳里回蕩著。等到他放下話筒,現場已經是一片混亂。記者們紛紛舉起手,示意提問,一些性急的已經忍不住直接開口了。
“夏北,你會對你的這番控訴負責嗎?”一名記者問道。
“當然,”夏北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不過,要說到控訴的話,其實這并不是我的本意。”
咦?記者們都是一愣。
就連在場的其他大學的人,也有些詫異。
“我一直覺得,受了冤枉委屈,然后抹著眼淚去告狀,那才叫控訴……”夏北微微一笑,扭頭看了看瀚大一方的席位。
鐵山離席之后,瀚大就只剩下了一名助理教練和一名領隊。
現在兩人神情尷尬,一個在打著電話,另一個另一個埋著頭,如果不是大學校際大賽的主辦方是教育部,如果不是嚴格的規則限制,他們也好想走啊。
而當夏北把目光投過來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把目光聚集了過來。
這讓兩人只覺得身上都快被點燃了,同時心里浮現一絲不祥的預感。一時間寒毛倒豎,神情慌亂而呆滯。
果然,夏北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一掃,就轉開了,笑著對眾人道:“可大家別忘了,我今天可是勝利者。”
轟地一聲,現場一下就炸了鍋。
這個轉折來得太突然了。
剛才夏北在講述的時候,大家還下意識地把他當成一個受害者,一個終于找到機會申訴抱怨的弱者。可誰知道,人家壓根兒……
“這樣說,會不會有點小人得志?”夏北依舊是那副不好意思地靦腆模樣,說著,他聳了聳肩膀:“可我覺得這樣很爽啊。我來這里,本來就是來報復的。而且老天爺還不長眼,居然讓我成功了,我該怎么辦?我也很為難啊。這時候謙虛的話,會不會太虛偽了?”
媽嗶……
瀚大的領隊和助理教練聽得目瞪口呆,都快哭了。這小子太狠了,不光捅了瀚大一刀,而且……這他媽是公開鞭尸啊!
記者們也是面面相覷,旋即就是一陣爆笑。
“我喜歡這壞小子。”一位記者樂不可支,扭頭對身邊的同行道。
“表面看起來溫文爾雅人畜無害,”那記者也笑,“結果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瀚大當時怎么就覺得他好欺負來著?”
是啊,回頭想想,相較于那些苦大仇深的控訴者,今天的夏北,從一開始就顯得很平靜很淡然。
聽他講述自己被瀚大開除的過程,大家很難從中發掘出憤怒,委屈和哀怨的負面情緒,能看到的,就只是微笑,聽到的,就只是平實客觀地陳訴。
而且再把時間倒回去遠一點來看,人家并沒有在被瀚大趕出來的時候就去申訴,控告,哭鬧。甚至在輿論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也沒有接受采訪,沒跟誰爆過料,沒趁機推動一把。
他只是默默地擔任著長大戰隊的助理教練。只在今天,以勝利者的身份,坐在這里,才第一次對事件作出公開回應。
人家很坦誠啊。
對啊,你有什么意見?我這就是報復!
被趕出瀚大之后,被斷了求學之路之后,人家去了宿敵長大。然后在今天,在瀚大十幾年來最有希望突破歷史最好成績的關鍵時刻,用一場漂亮的阻擊,完成了復仇。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瀚大數十年來最失敗的一天。
也是他們最羞恥的一天!
他們用卑鄙無恥手段開除的年輕人,反過來毀掉了他們幾乎握在手里的榮耀和希望,毀掉了他們最好的機會。
大家不知道其他瀚大學生會怎么想,但大家完全能夠想象,這一刻,瀚大校長周仁博吞下自己種的這顆苦果時,是怎樣的滋味。
同樣失敗和羞恥的,還有孫季柯和他的父親。
這原本應該應該還是孫季柯出道的高光時間,然而,一個他欺負過的人,卻在他最擅長的領域,用一記耳光褪了他的神光。
所以,人家夏北說這樣的話,真算不上什么小人得志。
相反,這是年輕人的坦誠直率,也是血氣方剛快意恩仇。這樣的小子,遠比一臉委屈哀怨期望別人為自己主持公道,就算贏了也是一臉虛偽的那種人,更討人喜歡。
“說得好!”不少早就義憤填膺的記者都忍不住鼓掌叫好,現場的快門閃成一片。
“本來就是這樣啊,干都干了,還怕承認?!我又不怕被瀚大再開除一回……”夏北笑瞇瞇地道,“況且我否認,你們也不信啊。”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