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彼此對視，都沒有說話。
胭脂把車停在門邊，下了車，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夏北。小刀等人則把目光投向了別處。
夏北獨來獨往，沒有知道他在干什么。
大家只知道他沒跟大家在一起。
他太理智了，理智得像個旁觀者，讓人感覺陌生！
“看看那個夏北，”一個和他們多少算有些交情的警察一邊警告他們，一邊嘖嘖評價夏北，“人家這才叫聰明人。知道被盯著，就少惹事。”
一陣風吹落幾片枯葉，小院外，氣氛有些沉寂。
良久，夏北開口道：“我準備幫石龍報仇，但不是用你們的方式。”
他看著胭脂的眼睛：“你相不相信我？”
胭脂直直地看著他。
小刀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胭脂臉上，神情復雜地等待著。
“我信。”胭脂點了點頭道。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明顯有一種放松的感覺，就像有一個死死壓著她，讓她不得不挺直了腰強撐著的重負，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相較于剛才那個堅強的，眼中燃燒著復仇火焰的胭脂，此刻的她卻瞬間憔悴了許多。
“那就把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夏北對胭脂說著，同時環顧小刀等人，“你們別再出去了。”
“好。”胭脂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轉身打開小院門，對夏北道：“要進來坐坐嗎？”
“不了。”夏北上了車，發動引擎，“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你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嗯。”胭脂將腮邊的長發捋到耳后。
目送夏北離開之后，胭脂木然走進小院，走到前廳屋檐下的一張竹椅前，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后轉身坐下，把頭埋進環抱膝蓋的胳膊里。
慢慢的，一陣壓抑的哭聲響起。
小刀，山貓和小瘋都紅了眼眶，紛紛扭開頭去。
他們知道那是石龍最喜歡坐的位置。每天這個時候，那家伙就大馬金刀地坐在那里喝茶，一把茶壺在他蒲扇一般的大手里，幾乎被遮得看不見。
石龍喝茶喜歡咂吧嘴，高興時還摸著自己的光頭，靠在椅背上，發出一聲心滿意足地嘆息。
而如今，這熟悉的一切已經再也見不到了。
這座小院只是少了這么一個人，就如同完全空了一般，沒有半分生氣。
“小青什么時候過來？”小刀招呼山貓走出院門，問道。
小青是龍虎風馳中的女生，跟胭脂關系不錯。這時候他們也不方便照顧胭脂，讓小青來最好。
“她回家取點東西就過來，”山貓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抬頭看向小刀：“小刀，你說夏北他……真的想幫龍哥報仇？”
小刀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知道。”
“那我們就這么等著？”山貓急道。
小刀轉頭看了看小院里的胭脂和旁邊想要安慰，卻手足無措的小瘋，嘆了口氣道：“你看虎哥的樣子。我覺得這樣也好。如果再讓她在外面，她恐怕撐不了多久……既然她已經決定了，那咱們就等著吧。”
山貓沉默著，長長地吐了一口煙。
當夏北騎著機車駛出廢棄工廠，拐上公路的時候，拐角處，一輛飛行車無聲無息的跟了上去。
獵鷹無人機，遠遠地在天空中綴著。
老夏安靜地開著車，衛超扭頭看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道，目光黯然。
“你們說，他想干什么？”車的后座上，傳來了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一個斜躺在后座上的短發女人坐了起來，沖老夏和衛超問道。
她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行動服，外面罩著一件紅色外套，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劍。
即便是在車上躺著，她也沒取下大劍。
“不知道，”衛超頭也不回地道，“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你們破壁者的事情了。以你們的能量，要調查他還不容易嗎？”
“那你們為什么還不走，別說什么協助我一類的鬼話，”女孩雙手交叉，抱著頭，靠在椅背上，“怎么，內疚？”
老莫和衛超都沒吭聲。
當時黑魔帶人襲擊龍虎風馳的時候，他們就在距離大約兩公里的地方。
只是，那時候他們都覺得龍虎風馳已經贏了比賽，沒什么必要繼續關注。而且，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夏北是破壁者這件事所吸引。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
當他們從無人機中看到，想要介入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對于他們這樣的軍情處特勤來說，生死早就見得多了，看得淡了。他們并不認識石龍，更沒有什么交情。若是以前，這一切不會讓他們心頭產生半點波動。
死一個混混而已，每天這種事情不知道發生多少。
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
他們看得很清楚，黑魔想殺的是夏北。只不過，混亂中石龍駕駛機車沖他撞了過去。劇烈地碰撞中，這一槍打偏了。
作為夏北的保護者，毫無疑問這是他們的失職。而身為軍情處的特勤，這更是他們的恥辱。最糟糕的是，他們這兩天一直跟著夏北，比誰都清楚這個青年的心頭隱藏著怎樣的憤怒。
他們不知道夏北想干什么。但長年行走于黑暗中的他們，完全能感受到他身上彌漫的那股黑色的氣息。
那種氣息，他們太熟悉了。
“虞娜，阻止他，黑魔我們來處理。”衛超忽然回過頭，認真地對背著大劍的女孩道。
虞娜迎著衛超的目光，搖了搖頭，認真地道：“不，這已經不是你們的事情了。這是他的事情。你們知道破壁者的規矩。”
衛超鐵青著臉道：“難道你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毀掉？”
“如果他接下來的表現，讓我們決定毀掉他的話，為什么不呢？”虞娜淡淡地道，“現在毀掉他，總比他加入啟明軍團之后再毀掉他好得多。”
老莫和衛超陷入了一陣死寂。
破壁者，是軍方內部的稱呼。指的是那些在天行世界中出現特異變化，能夠突破維生光幕，離開類地生存環境，在一個普通人無法生存的領域存活的人。
只要抬頭看看城市天空就知道。
如果沒有那巨大的光幕抵御風雪，沙塵和雷暴，如果沒有人工制造的空氣，清水和食物，大部分移民城市的人，連一天也活不下去。
因此，對于人類來說，頭頂的那道光幕既是保護自己生存的屏障，也是一道囚籠的鐵壁。只有當人類某一天突破這道鐵壁的時候，這個種族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才能在宇宙萬族之林中站穩腳跟，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最早出現的一個破壁者，是兩百年前一個姓陳的作家。
此人在進入天行世界大約十二年后的某一天，忽然發現自己仿佛突破某種壁壘一般，速度似乎變快了不少。原本他并不擅長奔跑，別說跟專業運動員比，就算是跟普通人比，他也算跑得慢的一類。可那段時間，他發現自己的最快速度，竟然能達到專業運動員的兩倍。
而且他明明沒怎么運動，但胃口卻異常驚人。到后來只有運動員的營養劑才能滿足他的需要。
據說，他最頂峰的時候一天要吃三管低級營養劑。
雖然和現在的破壁者比起來，三管低級營養劑不算什么，但比起幾天才會消耗一管營養劑的專業運動員來說，已經是相當驚人了。
后來此人被軍方發現，收編隱藏了起來，進行秘密研究。
研究發現，他的身體出現了進化異變現象。在體質，力量和速度這三方面他都有所提升，只是速度的變化最顯著罷了。
而他之所以會感到饑餓難耐，就是因為身體細胞瞬間強大了無數倍，需要大量的營養。
更讓人震驚的是，這個陳姓作家在經過一定的訓練，并補充了足夠的營養之后，身體出現持續的進化。甚至能走出維生天幕，進入完全不適宜人類的環境生存。
在這個陳姓作家之后，軍方又秘密收集了許多類似的人。
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只是他們的特點不同而已。有些人力量大，有些人速度快，有些人體質強。
同時，他們在天幕外生存的時間也不一樣。短的三天五天，長的三五個月。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人類進化史上的一個里程碑。
然而兩百年來，軍方找到的破壁者并不多，前后加起來也不過三千多人。
對于如今人口已經高達數百億的銀河人族來說，在這么長的時間里才產生這么一點破壁者，遠遠談不上普遍性。距離人類文明從第八等上升到第七等，還有著極為遙遠的路。
因為破壁者的特殊性和破壞性，因此，時任總統啟動了一個秘密計劃，以破壁者為核心組建了啟明軍團。
這個軍團是國防軍的機密。除了極少數擁有相關權限或者機密授權等級極高的大人物之外，別說普通百姓，就算是大部分的中高級將領和星府議員都不知道。
民間雖然也有關于超凡力量者的傳聞，但這些傳聞，都是軍方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的破壁者產生的。而在軍方接手之后，旋即成了無法證實的捕風捉影。
多年來，軍方對于破壁者發現一個，接觸一個，收編一個。
不過，接觸和收編都有著嚴苛的條件。
如果是一個利用自己的力量大肆作惡犯罪的人，軍方的唯一選擇，就是將其毀滅。
他們不會冒著風險來吸收這樣的人。啟明軍團歷史上，有不少重大事故乃至駭人聽聞的血案，都是因此產生的。其中一次還差點摧毀了整個啟明軍團。
這也是為什么，當老莫和衛超發現夏北是破壁者就立刻通知來了虞娜的原因。
身為軍情局特勤，這在他們的任務職責優先等級中是SSS級！
這意味著從他們發現情況開始，他們的所有行動都必須以將消息傳遞回去為主，哪怕他們面臨生命威脅。
同樣，這也是為什么虞娜拒絕了衛超提議的原因。
她不認識這個叫夏北的小子，也不管他有什么冤屈，她只知道，如果在接觸之前的觀察程序中，這小子觸及破壁者的行為底線，她就必須直接執行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