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館外的空地上,鴉雀無聲。
“你們敢動手試試。”這個平靜地聲音在所有人的耳邊回蕩著。
白俊身體僵硬,腦子一片空白。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撞了邪了。
幾分鐘之前,當魯小莽一幫人莽撞地挺身而出的時候,白俊就覺得這幫家伙簡直是瘋了。這種事情,怎么可能自己這種人能插手的!這不叫打抱不平,這叫找死!
果然,接下來的一切證明了白俊的先見之明!
金罡帶來的這些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流氓。甚至不是一般的幫會暴徒。而是四海會的人!
當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白俊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都心驚肉跳,噤若寒蟬。
在天安市大大小小的黑幫之中,四海會絕對稱得上一個龐然大物。這個和五聯幫齊名的幫會以心狠手辣著稱。他們的兇名,是用一個個受害者的鮮血乃至尸骨堆起來的。
哪怕從來沒接觸過黑幫的人,也都聽說過他們的名字。
花蟹說報警沒用,雖然囂張,卻并非吹牛。
在警力不濟的情況下,警察如果能在半個小時內派一輛警車來,有一個警官加一個治安機器人輔警,就已經算不錯了。
而面對四海會的人,他唯一能做的事只怕也是登記一下受害者,立個案。然后,所有的一切就會像沒發生過一般。
受害者自認倒霉,兇手逍遙法外。運氣好的話,等到某一天社會秩序恢復正常,警力充足,或者四海會自己找死惹上了某個大人物,這種小案子才會被順帶著給個說法。
因此,白俊當時又是驚恐,又是慶幸。
幸虧自己跟魯小莽他們的立場不同,就算同樣看不慣金罡這幫人,也沒有跟著魯小莽他們發瘋。
然而,讓白俊做夢也沒想到的是……
此刻白俊的視野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有玩家們驚愕地目光,有金罡劉大鐵等人兇狠地目光,更有紅狐陣營那邊,周琳王曼等人猜忌審視地目光……
白俊感覺自己的脖子如同生銹了一般。他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左邊一個青年的臉上,然后移動到他狀似熟稔地搭著自己肩膀的手。
白俊認出了這個昨天在會館里跟花蟹等人起沖突的青年。可他向天發誓,自己跟這個人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你誰啊?”
白俊足足愣了好幾秒才擺脫了腦子空白,舌頭打結的狀態,臉紅耳赤地急道。
我跟你很熟嗎?兄弟你是不是搞錯了人?你要沖金罡他們喊話,你就喊啊。干嘛要摟著我的肩膀喊啊?
我又不是擴音器!
“好了,白俊,”夏北松開搭在白俊肩膀上的手,安慰道,“不用怕他們!”
他真認識我?
白俊一愣,旋即臉都白了。什么我不用怕?你給我做什么主,我為什么不怕,我必須得怕啊……
“我……不,你到底……”白俊語無倫次。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青年就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旋即拍拍他的肩膀,邁步向場中走去。
白俊整個人都定住了。
“白俊,你認識他?”
“怎么回事?”
四周同伴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看著走過來的青年,場中的花蟹和沙皮睜大了眼睛,神情變得有些激動。
花蟹指著夏北正想說什么,卻見靠近會館一側的人群呼啦一下散開了,幾個女孩簇擁著一個戴著棒球帽的女孩走了進來。
旋即,那戴著棒球帽的女孩就擺手讓那幫有些激動的女孩留在原地,自己則快步追上了走向場中的青年,拉住了他的手,一起向羅少飛,魯小莽等人走去。
兩人若無其事地從劉大鐵和另一個打手之間的空地穿過。就像一對散步的情侶,悠悠然走進了廣場的鴿子群。
“她……”花蟹激動得手都在發抖,叫道,“老大,鐵哥,就是他們!”
雖然花蟹的話有些沒頭沒腦,但金罡還是立刻明白了他在說什么。
昨天花蟹和沙皮說他們在會館里和魔焰的人起了沖突。而起因就是因為當時會館里來的一對青年男女。
女子長得極為漂亮誘人,引得花蟹和沙皮見色起意,想要借著邀請對方入會的方式來搭訕,卻不料對方連一點面子都沒給,弄得他們下不來臺,這才引發了沖突。
原本金罡還不知道那女人究竟長得什么樣,能讓花蟹這種花叢老手都色迷心竅。而今被花蟹一指,再一看那女孩的容貌,頓時什么都明白了。
果然是人間尤物!
金罡念頭一動,下意識地扭頭向劉大鐵看去。正好看見劉大鐵投過來的目光。那眼中的驚艷和貪婪藏都藏不住。
劉大鐵是個什么貨色,再沒有人比金罡更清楚了。這家伙好勇斗狠,更貪財好色。尤其是在色字上,簡直到了饑不擇食的程度。只要被他看上的女人,他無論如何也要弄到手。
這些年,被劉大鐵軟硬兼施引誘強迫禍害過的女人數都數不清。但毫無疑問,把他這輩子看上的所有女人加到一起,都比不上現在這個!
金罡的念頭還沒在腦海中轉完,就果見劉大鐵咽了口唾沫,臉上浮現了一絲驚喜而兇殘的笑容。
“站住!”劉大鐵道。
夏北和胭脂繼續前行,仿佛根本沒聽見。
而此刻,四周玩家早已是一片嘩然,喧囂議論之聲沸騰。
“這兩個是什么人,這是在找死嗎?”
“我草,他們瘋了吧?!”
玩家們看向夏北和胭脂的目光有愕然,有詫異,有好奇。但更多的是如同看見瘋子一般地難以理解。
面對十七八個魁梧彪悍,手持刀棍的黑幫打手,居然有人敢挺身而出,已經出乎大家的意料了。
可更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這走出來的,竟然是這么一對男女。
男青年身形頎長,但看起來有些單薄。女孩更窈窕秀麗,牽著男青年的手,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此刻,兩人正穿過幫會打手組成的包圍圈。
在兩人的左右幾米外,就各站著一名剛剛停下身形的黑幫打手,正半轉著身,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們。
神情兇惡陰冷中,又微帶著一絲難以掩飾地詫異。
而這對男女的身形跟兩個黑幫打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起來,就像兩只麋鹿走進了兩頭雄獅之間。
大家毫不懷疑,隨便一個黑幫打手都能把這對男女給活活打死。
而偏偏,兩人就這么走了過去。那“鐵哥”叫他們站住,他們居然置若罔聞。
見過不知死活的,沒見過這么不知死活的。
玩家們一顆心剛提起來,就果見劉大鐵臉上戾氣一閃,快步向兩人走去的同時,放大了聲音:“我叫你們站住!”
然而,那對男女還是沒有理會他,直走到羅少飛,魯小莽等人的面前才停下來。
“沒事吧?”夏北問道。
“夏北?!”羅少飛張大了嘴,脫口而出,目光驚疑不定,“你這是……”
原本他到這里來的目的就是見夏北的。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自己跟對方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場合下。
眼前的青年的模樣,和天行世界里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可是,羅少飛更清楚的是,現在這里不是天行世界!
而在他們面前的,也不是在龍堡陣營面前落花流水四散潰逃的天火陣營玩家,而是一幫心狠手辣,持刀提棍的暴徒!
“看見你好像惹上了麻煩,”夏北微微一笑道,“所以來幫幫忙。”
“可……”羅少飛正要說什么,忽然瞳孔一縮,伸手就想把夏北拉開,口中大聲叫道,“小心!”
夏北身后,一道黑影猛撲而至。
劉大鐵在連續兩次喝令被無視之后,已經被徹底激怒了。這個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壯漢如同一輛坦克般沖了過來,兇狠地一腳踹向夏北的后腰。
驚叫聲四起。
所有人都毫不懷疑,如果被這一腳踹中的話,夏北不死都要丟掉半條命!
此刻已經過了晚上九點,夜色越來越沉。天空中的維生光幕散發著淡淡的藍光。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抹清冷微光之中。
光幕外,是被夜色染得宛若墨汁般的塵暴。城中空氣呈現渾濁地黃色,在路燈的光芒中翻滾著。
會館外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周邊的空地都被擠滿了。人們騷動著,擁擠著。驚呼聲就像海嘯一般,在這沉寂的夜里,以一種陡峭地弧線驟然拔高。
而就在這時候,場中傳來“砰”地一聲悶響。下一秒,拔高的驚呼尖叫,就如同潮水撞上了礁石,拍得粉碎。
聲音化作漫天凌亂瑣碎的音調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旋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出什么事了?”
人群外圍,一些個子比較矮或來得比較晚的玩家看不到場內的情況,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們一邊往前擠,踮起腳探頭張望。一邊急不可耐地沖身旁的人問道。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們。圍觀的人們一個個眼神發直,就仿佛看到了什么難以置信的東西。
而寂靜之后,嘩然聲沖天而起。
原來,大家看見就在那“鐵哥”一腳踹過來的瞬間,這個青年沒有任何反應,他身旁的那個女孩卻動了。
女孩回身一閃,就到了那鐵哥面前,然后一拳打在那他的臉上。
一拳,那鐵哥就飛了出去。
女孩的拳頭明明看起來那么白皙小巧,可這一拳揮出,卻如同一道迅疾無匹的流星錘!
那么高那么壯的一條大漢,如同一個塞著蓬松棉花的破麻袋,身體騰空至少半米高,拋飛至少兩米遠。
當他落在地上的時候,一張臉已然滿是鮮血。
然而,這還沒完。
剛才還乖巧溫順的女孩,這一刻臉上已然冷若寒冰。
她快步跟上,一反手從紅色外套中抽出了一把足有七八十公分長的刀,二話不說就向那鐵哥的胸口刺了下去。
面對這一刀,劉大鐵只嚇得魂飛魄散,鼻子還流著血,就忍著巨疼,本能地來了個懶驢打滾。
噗!一聲悶響。
刀鋒雖然沒有刺中劉大鐵的心臟要害,卻從他的胳膊上拉開了一條長長的傷口,然后深深地插入行道磚的縫隙之中。
女孩顯然沒想到劉大鐵的反應竟然這么快,見對方居然躲開,更是生氣,手中的刀順勢一掄,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形,猛地向劉大鐵的脖子砍去!
玩家們都看傻了,一時寒毛倒豎。
劉大鐵一個翻滾之后,又接著幾個翻滾。可他人在地上打滾,哪里比得上胭脂的腳步快。眼見胭脂追著他砍,刀刀要命,便在此時夏北轉過身來,制止道:
“好了,胭脂。”
胭脂的刀停在了距離劉大鐵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
劉大鐵這時候已經來不及打滾了,只能雙手交錯護住腦袋,身體僵直,陷入了一種無力抵抗聽天由命的狀態。
而他的手下,距離最近的也還在數米之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哼。胭脂冷哼一聲,卻還是順從地收了刀,回到了夏北身邊,問道:“為什么不讓我砍死他?”
她氣鼓鼓的,語氣中有些不解,也有些女孩子慣常地嬌嗔。可聽在四周玩家耳中,卻只覺得心驚肉跳。
她當是殺雞砍著玩嗎?
“臟手。”夏北道。
哦。胭脂點點頭,乖巧地挽住夏北,不再說話。
實則兩人都知道,真實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
夏北煞費苦心地經營龍虎兄弟會,未來也要在御劍會館駐館。怎么可能在會館門口當眾殺人?
雖然在這個人類社會秩序瀕臨崩潰的時代,法律已經成了擺設。但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還是有著很明確地分界線的。
況且,胭脂雖然從小跟著石龍混街頭,搶地盤搏殺拼命是家常便飯,但殺人這種事情卻從未干過。
只不過,演戲就要演得夠真實。加之她惱恨劉大鐵對夏北出手,這幾刀下去,是真的沒有留半分余地。
而兩人這心有靈犀地配合,旁人哪里看得出來。不光嚇得劉大鐵魂飛魄散,四周玩家更是瞠目結舌。
視野中,女孩收了刀,挽著青年的手,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神情淡然得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剛才那兇狠地幾刀,不過是在一個炎熱的下午切了一塊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