鄆城縣治的事兒何嘗有能瞞得過陸謙的?朱富的信報飛快送上梁山。
此時的梁山正值大獲全勝之后,吸收消化的時候。十個營頭的人馬明顯不夠用,陸謙想著今年中能整個二十個陸戰營頭,而水軍也編制翻增。除此外那輜重營里也當編入大量的船舶,正式劃分歸屬,卻是要與水軍做一下切割。
省的職責混亂。叫水軍一會兒打仗,一會兒又管著后勤運輸。
此戰中被俘的幾千官兵,被‘前輩’們現身說法,還有那工作隊搞一番訴苦大會,當即就有上千人主動入伙兒。實乃是生民多艱,這年月太多人的日子不順了。
陸謙現在正著手于怎么把俘虜消化。那被俘的幾個指揮使,還有一幫的都頭人物,全挑選出來扔到了后山去做苦力。而偌大的梁山著實廣闊,那擴充演兵校場,還有擴充日后的馬場,騎兵宿營之地,糧秣囤積之處,等等,這都需要大批的人力物力。
現在這些俘虜里,不愿意歸順的就盡扔過去做苦工,待到把梁山整治妥當了,再軟硬手兼施,收攏入伙兒不遲。何況這已經是二月天了,再過些時日便到了三四月青黃不接之際了,到時候涌上山來的人不會比寒冬時節來的少了。
這將大大稀釋降兵在山寨里的比例,也減小了他們的潛勢力。
是以接到楊志遭殃的消息,陸謙無動于衷。他與楊志現在半點恩義都沒有,即便是半道里救下楊志,那也有強拐人上山之嫌。到時候楊志便是黃泥掉在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如此上山入伙兒的楊志,如此擔負著楊家祖上榮耀的楊志,能心甘情愿才怪。
陸謙并不是真真的正人君子,他是個功利主義者,否則當初他就不會叫阮小二去賺安道全了。他之所以對朱富的報道不動心思,卻是曉得這楊志到了濟州府,多半是好不了的。宋江早把曹京的那封文書抄寫了一遍,遣人遞上山來。曹大知縣真不愧是文人,妙筆能生花,生生的在楊志頭上扣了一個大屎盆子。
以他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此舉看似只為平常,卻未嘗不塞滿了曹京的私心。
鄆城縣保住了,這一事實是能大做文章的。而楊志是鄆城縣治當中職位最高之人,即便重文抑武的趙宋,一個知縣和一府團練使放在一塊做比較,那不少人潛意識的都會把守住城池的功勞默許給楊志的。曹京此舉未嘗不是為他自己除掉一個競爭對手啊。
沒有了楊志這個正牌團練使,只周斌這一廂兵指揮使,那算個屁。曹京是知縣啊,正經進士,這功勞顯而易見的會落在他頭上。
而至于說鄆城縣的事情會不會曝光,甚至說,曹京這一次能確確實實的撈取多大好處,那并不會立刻就見效的。這就好比后世的PLA戰士榮立一等功,這必會在未來給他帶來好的回報,但這不是說立下了功勞,就立刻得到提拔。現下的大宋朝還是升平盛世,從官面上言,梁山也只是一窩尋常的草寇賊匪罷了,梁山的旗號又不是要殺進東京,推翻趙宋,這老趙家的官位還沒寬綽到立刻封賞的這一步。就曹京來說,頂多是考評時候多添一筆政績,更能好好地巴結一下高俅。
而楊志就倒霉了。
便是那鄧同都有可能要倒霉。許是不用如原著上那般,沒捉拿到劫走生辰綱的晁蓋一伙兒后,直接回到東京聽罪,還可能會被蔡京一腳踢到瓊州釣魚去。但濟州府征剿賊匪,連吃敗仗,光是兵馬都監都折損兩人,鄧同又豈能無一點罪過?
過不久便有可能跑去荊湖西路,甚至是嶺南,做個小判官了。
但楊志作為團練使,這遭兒必然要背起一口大大的黑鍋。或許死罪不至于,卻也難周全。
陸謙以為,屆時再去解救楊志,效果更佳。
他就是這樣的人。那義薄云天,那豪爽大氣,都做在表面上。功利主義才是他的真核。
只不過陸謙這個‘功利’,著眼的并非全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對于他來說,在如今這個時代,那名聲,那聲望,何嘗又不是個‘利’字呢。
為了獲得實實在在的好處,而去損失掉自己的聲望,打長遠來看無異于殺雞取卵,這種事兒陸謙是不會去干的。在他的眼中,這兩樣兒就仿佛是一臺電腦上的軟件和硬件。硬件的性能增強了,軟件數據則降低了,這電腦終究還是會不好用的。
曹操坐定兗州后,叫郡中官吏砍了他瞧著不順眼的陳留名士,前九江太守邊讓。那隨后陳宮、張邈的反噬,讓他險些潛龍變成了死蛇。
前車之簽后事之師。如果可以,陸謙希望自己能長久以往的偽裝下去。
大人物誰沒有一副偽裝呢?就好比有人說劉備之德近乎偽,其之長厚亦似偽。可人家能從頭偽到底兒,這與真的仁德仁厚又有何差別呢?這也是種本事不是?
就像后世娛樂圈里的明星人設,那些賣人設的主兒,形象崩塌之后是摔的都很慘的。切眼前就晃悠在陸謙眼皮底下的宋江宋公明,不就是一個賣人設賣的極其火爆的主兒么?
后世里,不知道多少人對他恨不得好死。但同樣的很多人也都知道,對付宋江這種人,殺他并非是最能給他以痛苦的后果;叫他面臨利益抉擇,人設一點點崩塌,眾叛親離,這才是最最痛苦。
陸謙最終的反應也只是叫朱貴傳令給王定六,叫他詳細探查楊志事宜。州府里的官兒,那鄧同只是一個官位不穩的知府,可是沒權利斬殺一任團練使的。只待楊志定罪遠遠發配時候兒,再去劫道便是。
……
時間眨眼就進了三月,且不說梁山泊自打破了官軍的第二波征剿后,更生興旺。那水泊周遭的縣境,盡數遭陸謙勒索了一遍,如鄆城同。且還有宋江、晁蓋的見禮錢,陸謙手握得大筆的錢財,由是差遣湯隆再去東京走一遭,拉攏匠師匠人;要楊林前往北地販馬,外帶打聽玉幡竿孟康下落;再叫阮小五隨人前去那登州府,聯絡海船。
如此一番的鋪設,來日梁山基業必然更勝。
寶光和尚急匆匆的回去江南了。這一仗叫他看清了趙宋官家的貨色,那真真不堪戰。陸謙聽得這光頭口語中對趙宋官軍的滿滿不屑之情,心中就曉得,那汶水大營一戰給這和尚傳了個甚是錯誤的信號,現如今鄧元覺心中怕是更看輕那宋軍三分兒了。
陸謙想了想,心下以為,這反是好事,妙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