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十丈遠的距離,足以叫后排的二十名驍騎營將士改動方向。他們為何拖在最后?間距還越拖越長,原因便就如此。
有了這二十名騎兵,就足以叫西軍分裂出的那股側擊兵力,化為無用功。
雖說此法門也需審時度勢,但確實是一解決辦法。
當然,這墻式沖鋒的威力,更多還在于正面決戰。
轟鳴的蹄聲中兩軍撞擊在了一起,片刻后,彼此交錯而過。
欒君實一手持槍,一手握著鐵鞭,其上猶自滴淌著鮮血與淡黃色的腦漿。就在那一個照面里,已經有數條人命喪于他手。
血濺衣甲,幼稚的面容上卻半點膽怯也看不見。槍似游龍,寒光飛星。休看人年齡不大,欒君實武藝卻不俗,當面的西軍就沒一個能在他槍下走過一個照面的,都是迎槍而落,每一個人脖頸處都多出一粗大的槍眼,幾乎鏟斷了首級。
可亂軍當中,刀槍亂交,叫他也飛快的抽出鐵鞭來撥打。透陣而出時,更一鞭打碎了顆頭顱。
那一道寒光從他眼前劃過,欒君實只是靠著本能閃躲了一下,舞鞭蕩開迎面扎來的長矛,而后反手一鞭打在那人天靈蓋上。
紛紛長出了一口氣,四列驍騎營將士迅速兜轉回頭來,向著混亂中的西軍騎兵,再度沖去。
而此時王德一張臉上已經全布滿了暴躁和惱恨,他萬沒有想到自家的損傷會這般巨大。
梁山騎兵的密集陣形在沖殺中占據太大的優勢,縱然他們第一列的損失也不小,彼此的殺戮,避讓不及的馬匹互相撞得骨頭碎裂,馬背上的騎手在這般情況下也很難活命。但是他們殺掉的敵人顯然更多。
被頭排驍騎營騎兵沖過的西軍騎兵,面對著第二排緊接而至的沖擊若說還能繼續招架,那當第三排與第四排的沖擊相繼而到時,他們就無從招架了。
就像一場戰爭,正面交鋒的時候,殺傷絕非是最多最重的。主要的傷亡和戰果取決于追逐。
墻式騎兵的損傷也如那勝利者一方,主要集中于前列。后頭可就是收割了。在功勞簿上,前列騎兵的功勛是等同先登的。
殿后的二十騎無有意外的陷入了重圍,欒君實高聲呵呼,整個隊伍向著廝殺處猛地撲來。
“撤——”王德舞著鐵叉蕩開了一條打來的鐵鞭,不給對面梁山軍卒反應的時間,叉頭一探就鉆進了他胸膛。堅固的鐵胸甲完全不當用,連嗤滑一下鐵叉都辦不到,叉頭就直接切入了肉體。
王德的勇武便是欒君實也比不上,后者畢竟年少,可他此刻看著沖來的墻式騎兵,卻明智的選擇了落荒而逃。
欒君實也沒有選擇追擊,叫手下迅速打掃了戰場,便快速向桃陽渡趕去。宋軍的大部隊正從北方趕來,這一消息必須迅速告知大王。
只是陸謙接過欒君實稟報后的態度叫他有點疑惑,竟然是絲毫不意外。事實上,陸謙比他更早的知道有一支宋軍精銳于武邑縣渡河,甚至他都知曉宋軍的數量。這就是諜報司的作用!
安饒鎮,乃屬于北道黃河沿線上的一處商貿重鎮。從前,這里水運繁榮,碼頭上時常可見船只如云。但如今戰端一起,百姓大多逃離,安饒鎮也就蕭條下來。
雖然這兒的人依舊很多。
上萬西軍步騎渡河南來,刀槍如林,精甲如城,戰騎也呼嘯往來。
黃河北道東岸廣袤的平原上,氣勢洶洶而來的西軍精銳將士,絡繹不絕。他們士氣如虹,斗志高漲。陸謙這位天字第一號反賊竟然這般不知死活,屯兵于桃陽渡口,可不是天賜良機么?
若是能一舉把陸賊擒下,那就不單單自己發跡,便是整個家族也會與大宋朝休戚與共,同氣連枝,與國同休。
腳步聲、馬蹄聲響徹四野,但這些都不算什么。一陣突如其來的咆哮聲掩蓋了一切!
不遠處,王德瘋狂的鞭打著戰馬沖來。他要在最短的時間里,把消息告知選鋒營統制官趙明。
一支騎兵迎了上去,卷起漫天塵土!
后者臉色甚是不好,他手下也才五個馬軍指揮,這大戰還沒開打,便先傷了一個,敗了一個。
“王指揮使莫不是糊涂了,我軍乃盡精華也。哪個沒與西夏蠻子交過手?鐵鷂子也不是沒見,這臨陣廝殺,靠的便是一個勇字。不豁出性命去,休說是輕騎重騎,便是神仙來了也只有挨宰的份兒。”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句話說得半點不假。王德武藝高強,從軍入伍是短暫,卻屢立戰功,聽說還甚得經略相公的另眼,這就免不得叫選鋒軍中的其他指揮使心生嫉妒了。此時看到他吃了敗仗,還在趙明面前一味的推崇敵軍,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那當即邊有人挑刺扎針了。
趙明亦是不以為然,將手一點四下,得意道:“看看這精甲步騎,有此等精兵在此,梁山賊數千騎兵又能如何?”
宋軍打騎兵太有經驗了,更休說此番還有三千精騎在手,“老種相公此番調集精銳在此,許勝不許敗也。”趙明對身邊一眾指揮使說道。卻也是無形的掃了王德的臉。
又看一陣,趙明催動戰馬往前,想去慰問一番那解元。他雖惱解
元早早受傷丟他顏面,心中卻也深知道解元的厲害,此刻彼輩受傷來時,正是他收服人心的好時機。就忽見一支馬隊從南馳來,奔得甚是緊急。他雖不知何事,但卻下意識地收住了韁繩。
“報!統制,有一撥梁山賊騎,向我軍逼來!”
趙明聞聲大怒,爆喝道:“賊子好膽。”敵少我眾,他們竟然還敢來分兵,真是不知死活也。
涼風習習,九月深秋天氣實在是好,不算冰冷,更沒有酷熱。這種時節,在河北廣袤的平原沃土上縱馬狂奔,可謂是一件快事。
從南向北的一支數百騎規模的馬軍,騎士都披馬甲執長槍,甭管射的中射不中,鞍上也都掛著弓箭。隊伍里打著一面大旗,“健銳”二字隨風招展。這就是盧俊義部了,后者就是陸謙的賜號。
稍微對滿清軍制了解些的人都知曉這二字的來歷。可是配上玉麒麟來,甚是適宜。
那領頭的一將,正當壯年,雖然跨坐馬背上,但身軀仍比常人高出一頭。如果說“相由心生”這句話真的有道理,那么此人端得就是個天神一樣人物。
目炯雙瞳,眉分八字,身軀九尺,威風凜凜。丈二鋼槍無敵手,人材武藝兩超群。正是河北玉麒麟盧俊義也。
此番陸謙進軍河北,沒有選擇林沖所領的選鋒軍,而是選擇了盧俊義部,叫他甚是高興。
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選鋒軍雖然是梁山騎兵中第一個被命名的稱號,但盧俊義絕不認為自己麾下就要遜色于那選鋒軍。
此番可不正是大好機會。陸謙輕兵突進,正當他盧俊義大顯身手的好時機。
恰好,陸謙聽聞宋軍南下來,要他引兵在前,為中軍先行探路,盧俊義遂親自出馬,率這三百騎脫離主力軍,北上而來。
部隊快速行進之時,盧俊義突然舉槍,健銳軍三百騎兵立刻放慢了速度。盧俊義瞇著眼睛眺著前方,問道:“兀自當是武邑地界了吧?”
“恐已入武邑有五六里了。”一名都頭回答道。
“也即是說,自撞到欒君實后,已有小十里路了。怎的沒有遇到一兵一卒?”這不合常理。
“那宋軍莫不是又縮回去了?”有人說道。
“哼,若只有我在,倒還可能。如今大王就在桃陽渡,宋軍面千載難逢之機,恁地會放棄?”盧俊義雙目看著前方,冷笑著說。他有種感覺,很快就要撞到敵人了。
眾人聽了正狐疑時,忽見北面塵頭漸漸揚起。當過兵的都知道,這種陣勢,只有大軍行進時才會出現。而于此時此地,來的是誰便就也不需多言。
“將軍,宋軍來的甚多,咱們退回去么?”邊上有人問道。梁山軍此時最高的建制已然是軍一級。這當中,盧俊義爬的最快。但他一身武藝確實高超,屢立功勛,叫人無話可說。
盧俊義緊盯著前方,一雙眼睛越發亮了起來,朗聲笑道:“如何要退去。此時沖上前去,殺他個措手不及,豈不痛快?”
那一眾人都默不作聲,倒不是懼死,而是因為死的怕有不值。但盧俊義在軍中威望深隆,他是長官,決意廝殺,當兵的怎敢聒噪?
盧俊義見此情形,再笑道:“將士們勿憂,宋軍雖多,盧某視其為土雞瓦狗。爾等只管跟隨就是。”語至此處,朝北面深深盯了一眼,只見廣袤的平原上,馬蹄聲震響如雷鳴,錯非近日來雨水充沛,地面未干,那升騰起的塵土必然是遮天蔽日也。
那雷霆滾動的馬蹄聲中,由北而南,日漸親近來。秋風之中,隱約傳來嘈雜之聲。有那目力上佳的,踏在馬背上,已經能看到前方有一條黑線涌來。仿佛是決堤的洪流。
“將軍,宋軍甚多。”都是騎兵出身,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只聽著馬蹄聲,就曉得對面之敵怕是要有兩千騎之眾。
盧俊義大叫一聲:“與其等他來攻我,何如我去攻他!眾軍隨我來戰。”現就策馬引軍,往南來的宋軍馬隊就迎頭截上。
身后幾個都頭雖心下都覺悚然,也只得驅軍盡力相隨。
便看對面宋軍騎兵如烏云卷地而來,戰馬疾馳,馬鳴蕭蕭。盧俊義將三百健銳軍騎兵,列成尖錐之型,自己便一馬當先,在鋒刃之處。片刻之間,兩軍鍥入,盧俊義奮臂大喝,槍如游龍,但見白光繚繞,人馬到處,如巨舟劈浪,殺的宋軍尸首翻滾。
背后健銳軍眾軍齊聲吶喊“將軍威武”,亦是盡力沖殺。
趙明卻把軍馬擺成鶴翼之陣,他本人在左端,手下諸將中最具勇力的王德在右端,欲待兩邊合圍,再以副將楊坪居中,這般三面包抄。孰料陣型兩邊未及合攏,中間已被盧俊義沖破,軍中小校接連被挑,楊坪亦被打落馬下,陣腳大亂,潰兵私下亂逃,反把自家左右的隊形阻礙來。
趙明大驚,急欲回頭重振陣列,盧俊義引三百健銳軍精騎兜個圈子,又殺轉來。
梁山軍少,而宋軍眾多,這本是己弱敵強的方面,哪知道卻成為了宋軍的此刻弱點。那選鋒軍兵多難整,變陣之時,再被盧俊義引三百騎插入核心,左進右出,攪得一片狼藉。如是陣列大亂,雖不至于自相踐踏,卻也士氣盡喪。趙明見狀,勉強整頓部眾,倒退去十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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