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后,襄陽城內的兩萬余軍隊,半夜都沒堅持,便潰不成軍,半數隨王孝忠投降,余下的非死即俘。
姚古服毒自盡,數百親兵中大半丟下了兵器,這些人已經不能再說是軍士了。在他們丟下兵器束手投降的這一刻,他們的精氣神已然全消。剩余的不足七十人,橫刀自刎。
“厚葬之。”
陸謙看著姚古的尸首,看著那些橫刀伏尸的親兵,只能說出這三個字。中國人素重忠義之情,此乃自古相傳,姚古與那些親兵的事跡,可不儼然就是一個小號的‘田橫五百士’。后者能在中國流傳千古,前者也能留下一筆來。
“這且是好事,正拿來與趙氏做一對比。”許貫忠笑著對領了收容尸首這差遣的黃潛善說道。這人已經從關中返回了,且在秘書監里做個副手。如今陸謙就任命他做了這差遣,收容城內尸首,另外好生安置姚古等人,那從城墻廢墟中挖出的張瓊,做了姚古從祀。
一同升為從祀的且還有守鹿門山的辛企宗。
襄陽城被破,再有王孝忠現身說法,鹿門山上人心浮動,僵持了兩日,辛企宗被手下倒逼投降。這廝是不愿意投降的,且不說忠義,只說辛氏一族多在趙宋,便是他的妻兒老小亦是如此,他就不能投降。
無奈之下,辛企宗只能拔劍自刎。倒也贏得了些身后名。
那江對岸的硯山守將王世宣,就干凈利索的選擇了投降。他也累了。當初他從何灌征討梁山,那個時候只想著討伐強賊,得一份軍功。雖然當時的梁山軍在他眼中就是一窩水匪草寇,算不得甚個厲害,但地理因素感人,也是一份不小的軍功了。
哪知道從此就做上了噩夢,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這種日子他都厭煩了,不停地打敗仗,不停的奔逃,這何時才是個頭?況且現今陸大王氣勢已成,趙宋江河日下,實是不可挽回。趙家父子在江陵城內鬧出的一幕幕更叫他覺得惡心。
王世宣不覺得王孝忠會騙他,所以他毫不客氣的選擇了投降。
如是,陸謙拿下了襄陽城后,大軍實力不僅沒減,相反,還更多出了兩萬。實力更加雄厚。
當下是揮兵南下,飲馬長江。
而林沖早在陸謙抵到時候,就已經控制了江陵城。潛江的宋軍在得知大藝術家父子一個西逃,一個南逃的消息后,那整個軍隊都要不好了。林沖揮動兵馬又攻打的甚急,不兩日,潛江城就四門大開,有向林沖投降的,有逃散而去的。
花榮引著騎兵直追到江邊,那江陵城自然也就被控制了。趙佶走了,趙桓也走了,江陵城就是一座不設防的城池。
只是也只能抵到長江了,向盡快的向南并不容易。因為趙佶西竄的時候征調了不少舟船,趙桓南逃時候,更是將周邊百里范圍內的大小船只,全征用一空。
陸謙想要殺到對岸,就只能自行造船,或是靜待梁山軍水師抵到江陵。
但漢陽距離江陵路上直線距離是不長,但水路就有的難了。前文說過的,江陵、鄂州、岳州是一個直三角,這去江陵的長江水道可不就要把勾股都走上一遍。且更重要的是那洞庭湖。
鐘相手中的水師也是一股力量。
梁山軍打岳州不難,因為這座要城已經是一座空城。劉仲武已經南撤,不僅是岳州,還有鄂州和潭州。打這些空城自然是手到擒來,難得是如何度過洞庭湖。
那鐘相與王慶趁著劉仲武引兵向北駐防長江沿線的檔口,是趁機發威,連連搶奪了洞庭湖南部多座州府。再隨著劉仲武南撤,而趁機強奪了潭州,也就是后世的長沙,都已落入鐘相之手了。
這般的倒也成了趙桓的一道屏障,那趙桓自從渡江之后,便一路向南,如今人已經到了衡州,也就是衡陽。劉仲武則引軍屯兵衡山。
有劉仲武護駕,又同李珙和徐徽言都已經取得聯系,二者倒也承認了趙桓的地位。畢竟大藝術家遠在川蜀,他二者與之的聯系都已經中斷了。
現在只能扒著趙桓了。這不僅是一面旗幟,更是凝聚人心的主心骨。
為保障趙桓的安全,也是表示自己的鄭重,徐徽言都已經親自引兵前來迎奉了。要知道近來摩尼教動作頻頻,他們的壓力也是很大。在這個關頭,徐徽言還能親自引兵來接,已見其心。以至于趙桓心底都生出一抹遐想來,便是把荊湖南路送給鐘相、王慶,只要他們能隔開北軍……
徐徽言、李珙的抉擇可以說是趙桓在困境中得到的一大好消息,另一好消息就是西軍。
大小種他們終于掰扯清楚了,江陵城的那一幕幕傳到他們耳朵中后,整個西軍都炸了。
哦,兩個皇帝一個向西,一個向南,這丟人且不去說,就說那老皇帝,大藝術家招呼不打一聲的就逃去了川蜀,這可不就是一腳把他們西軍給踢了?
虧得那兩位老經略相公還對老趙家忠心耿耿。
橫豎趙家父子的精彩表演叫西軍上下炸開了花。縱使那劉延慶在西去無望后,也與大小種站在了一起,也無濟于事。整個江南西軍一分為二,跟著大小種、劉延慶他們向南去的只有三四萬人,余下的一窩蜂的向陸謙投降來了。
最先收到這一消息的是晁蓋。
洪州城內,看到親身前來的曲奇,晁蓋這臉上的笑,怎的都掩不下去。
竟然有小五萬人的西軍要投降,錯不是他知道眼前之人端的不會有假,這可是曲端親自牽來的線,晁蓋是一百個不相信的。
“趙官家之作為實叫人喪氣,且我西軍之家鄉皆在關西,現如今已然盡為北朝所有……”曲奇這話說的自己都尷尬。什么趙官家之作為,那趙佶這般荒唐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早前西軍下江南的時候,可不就興高采烈了?
還家鄉皆在關西,都不過是一層遮掩罷了。真正管用的還是陸齊今日的旭日東升之勢,和趙宋那日落黃昏之局。
天下局勢已然如此,任誰都能看得出孰強孰弱。且這強弱還會進一步拉大。
梁山軍已經奪取了荊襄,并且已經揮師南下。江南擋不住,荊南一樣攔不住。而丟了荊襄和半個江南,甚至還會丟掉荊湖南路的趙宋,日后就只剩下一個嶺南與川蜀了。
中國歷朝歷代的樣板都在那豎著呢,遠的不說,就說趙宋。當趙匡篡了江山后,除了南唐還與之遞了下手,那甚個后蜀、馬楚、吳越、南漢的,有誰是真的硬茬?
十四萬人齊解甲,竟無一人是男兒。這可不是說笑的。
那北方一旦統一,仗著兵馬之利,大軍向南,那就是滔滔大勢,不可阻擋!
“此乃花名簿,敢請將軍過目。”
曲奇從案幾上端起放著軍兵名冊的托盤,恭敬的遞給晁蓋。
這是早就說好的,之前就放在托盤中,被他心腹捧著。現在那后者已經退出堂外。
“這怎的有那般多的藩人?”翻著花名簿,晁蓋很快就覺得不對。
這花名簿不可能是一本,而是一個指揮營一本。后者都是新編的,蓋因為西軍分家將整個軍伍秩序徹底打亂了。
晁蓋想不明白曲奇他們是如何這般快捷的整頓出建制的,只是這隨意的抽出一冊,內里都是大把的藩人姓名,叫他納悶。
他是知道西軍的。后者軍中卻是有許多的藩人,以青塘熟藩為主。主體就是原本的角廝羅政權所轄的吐蕃人。
唃廝啰,本名欺南陵溫,是吐蕃王朝末代贊普達瑪五世孫赤德的后人。12歲時,被大賈何郎業賢帶到河州(今甘肅臨夏),不久,又被大戶聳昌廝均遷到移公城,欲在河州聯合各部落首領聚眾舉事,建立政權。當時河州人稱佛為唃,稱兒子為廝啰,自此欺南陵溫又叫唃廝啰,故史稱其建立的政權為唃廝啰。
宋治平二年(1065)十月唃廝啰病逝,其第三子董氈繼位。董氈再傳其養子阿里骨,紹圣三年(1096)九月,阿里骨卒,其子瞎征繼承青唐主位。元符二年(1099)六月,宋哲宗命王愍、王贍為正副統軍,由河州北渡黃河進入湟水流域,連下宗哥、邈川諸城,直逼青唐。瞎征降宋。
如此青塘無主。大首領心牟欽氈父子迎溪巴溫入青唐,立木征之子隴拶為主,隴拶不能控制早已造成的殘局。但宋軍占領河湟后,由于吐蕃人的反抗,兼后方供應不繼,于次年開始撤出河湟,當地首領又立溪巴溫第三子溪賒羅撒為主。建中靖國元年(1101)十一月,宋朝授溪賒羅撒為“西平軍節度使、邈川首領”。
蔡京當國后,于崇寧二年(1103)六月再次出兵河湟,次年四月取青唐。龜茲公主及諸大首領開青唐城出降,溪賒羅撒走投奔西夏。
可以說,西軍中的藩人很多都是出身青塘。
陸謙征伐關中后,還叫人暗中聯系瞎征的后人。這人在降宋的三年后就病逝了,可他兒子還在……,他們會是梁山軍征服河湟地區的一把利器。
而出關的這支西軍,就晁蓋所知,亦確實有不少的藩人。但眼下這比例也過于多了。
曲奇臉上閃過一抹復雜,“將軍有所不知。非是這些藩人,此遭事恐還有崎嶇。”再說,也正是因為他們是藩人,人當兵講的是吃糧拿餉,可不是盡忠報國。是以,他們才不愿意向南。這可不是想家或是怕了南方。
“總數究竟幾何?”晁蓋再問。
“沒一萬怕也有八千。”
江陵城內,陸謙接到晁蓋的急報后,也是大驚喜。這可真是大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