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破舊的筆記本之后,赫蒂終于意識到了這一切的來源:“這些是……那個野法師留下的?”
“沒錯,一個被主流法師群體排斥的、終生只能在二級徘徊的低階法師,他的天賦遠超所有人想象,然而這個時代根本沒有給他發揮的空間,”高文感嘆地看著手中的筆記本,“我這些日子把里面的部分研究筆記看了一遍,在我看來,這本筆記的價值至少相當于半個公爵領。”
赫蒂目瞪口呆:“啊?!”
然而高文所說的卻無一點夸張,事實上如果從技術發展的角度來看,那位無名野法師所留下的遺產甚至會隨著時間推移而展露出越來越高的價值,盡管他的所有研究都處于很粗淺的起步階段,但高文相當清楚——對于很多劃時代的理念和思想,“起步階段”就是最有價值的階段。
高文把筆記本放在桌上,抬頭看著赫蒂:“他的女兒,那個叫安妮的孩子所得的極有可能是暗影系的元素同化癥,可以說是諸多魔能病癥中最罕見的一種,作為一個法師,你對這種疾病應該并不陌生。”
“元素同化……這是紫羅蘭王國特有的一種病癥,發病率很低,但無藥可救,”赫蒂微微點了點頭,“當初看到那些日記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在這個有魔法力量存在的世界,有著很多與高文的故鄉世界截然不同的事物,這其中有好的,自然也有壞的——元素同化癥便是其中最糟的事物之一。
這種由魔力侵蝕引發的病癥多見于魔法力量濃郁、元素活躍的地區,在剛鐸帝國時期,它多發于帝都的深藍之井一帶,而且即便在當年帝國全盛的時候也屬于幾乎無法治愈的疾病之一;到了如今這個時代,它則是大陸北方紫羅蘭王國的“特產”。
如果說超凡力量給這個世界的人類帶來了屬于大自然的饋贈,那么與之相伴的元素同化則如同這份饋贈中所夾雜的那一份惡意。
元素同化癥只會出現在新生兒身上,是胎兒在母體內發育時受到魔能輻射所導致的變異現象,得了這種病的孩子在最初可以正常成長,但隨著年齡推移,他們就會逐漸呈現出被特定元素侵蝕、同化的跡象。病人的血肉之軀在這個過程中被轉變,并漸漸開始半元素化,而隨著正常的生物組織一點點被元素化,他們也會隨之受到來自主物質世界的排斥——除了極少數具備特殊天賦的種族之外,任何元素生物都無法在主物質世界長久存在,這是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
這個過程隨著病癥加深而加速,并且不可逆,而當一個人超過半數的生物組織被元素化之后,他就會被物質世界“放逐”,推到其元素同化癥所對應的那個元素位面中去。
然后死在物質世界和元素世界的夾縫之間——病人所殘存的生物組織會讓這個過程異常恐怖,宛若撕裂。
那位無名野法師的女兒安妮所得的,便應該是這種病,而且是暗影傾向的元素同化:所有元素同化中最罕見的一種。
法師和學者們對各個元素界都有著多年的研究,但惟獨對于那神秘的暗影界,研究舉步維艱。
“元素同化癥沒法治,只能拖延,而最有效的‘拖延’方法便是用魔法力量束縛住病人的軀體,就好像那些元素召喚師們用魔法鐐銬強行把一個元素生物留在物質世界那樣,”赫蒂雖然只是個低階法師,但在這些理論知識上還是頗為了解的,“只不過這比束縛一個元素生物更難,因為元素同化癥會不斷加深,整個過程需要持續的灌注魔力才可以……”
“一個二級法師,還是在秘法會中受到排斥的二級法師,沒有能力也沒有財力來維持這種昂貴的治療,”高文點點頭,“所以他用了自己的方法——建造一個效率空前絕后的自充能法陣,并打破了類似法陣只能進行內部循環的鐵律,將這個法陣變成了給自己女兒‘充能’的裝置。他可以說是被逼出來的,因為所有大型魔力焦點都已經被占據,森林里那種零散的次級魔力焦點則根本提供不了多少能量,但他用自己特殊的天賦解決了這個問題。”
“但那次異常的魔力上涌破壞了他的法陣……”赫蒂突然想到一件事,“這樣的話,這個被命名為‘魔網’的自充能法陣豈不是有很大的缺陷?魔力上涌的時候它就會無法承受……”
“不,魔力上涌并沒有破壞法陣的結構,它有很完善的安全措施,”高文搖了搖頭,“當時我親眼看到了這個法陣的結構,可以確定它到最后都是完好的。根據野法師的日記,最后出問題的不是法陣,而是他執行的‘暗影轉化’儀式。魔力束縛只能延緩元素同化的過程,卻無法將其根治,當時安妮已經到失控的邊緣,所以野法師冒險進行了一個他根本無法掌控的儀式——結果魔網在魔力上涌時所產生的魔力就超出了他的能力。”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不擔心了,”赫蒂慢慢點頭,接著神色復雜地看著那位野法師留下的筆記,“真的無法想象,一個落魄的野法師竟然可以做出這種東西……這個用基礎單元拼湊起來的大型法陣和我所知的任何一種魔法陣都不一樣,它幾乎摒棄了所有繁復艱深的結構,而是把……簡單發揮到了極致。”
“請稱呼它為‘通用性’,”高文微笑起來,“在鐵匠鋪中鋪設實驗性‘魔網’的工作就……”
一邊說著,他一邊在赫蒂與瑞貝卡之間猶豫起來。鋪設魔法陣這種技術活顯然是交給赫蒂更為合適,然而現在赫蒂已經承擔了統籌營地建設的大部分工作,雖然她在這方面很有能力,但接下來建設魔法實驗室的任務還在等著她,高文實在不想繼續增加她的負擔;交給瑞貝卡似乎也行,雖然她只能放出火球術,但鋪設魔法陣和自己施法不一樣,尤其是這種自充能法陣,她只要能按照圖紙完成建造就行,這一點所需的只是對理論知識的掌握以及計算能力,但怎么說呢……
每次一看到瑞貝卡,總是忍不住流露出看傻狍子的眼神啊……這姑娘真行么?
仿佛是看出了高文的猶豫,瑞貝卡不等赫蒂吭聲就自己蹦了起來:“祖先大人祖先大人!交給我交給我!我可以的!”
“你確認?”高文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這個工程的重要性超出你想象,它可以說是一個基礎,是我接下來很多計劃的前置……你能搞定么?”
瑞貝卡頓時停止蹦跶,特別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怯怯地看著高文:“那……我要弄壞了您會打我么?”
高文:“……算了,赫蒂還是你來……”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瑞貝卡又鼓起勇氣挺著胸大聲說道:“但我還是想試試!”
高文饒有興致地看著這個女孩:“哦?”
“這個法陣……這個法陣我看著感覺好有意思,我覺得有很多地方都……都特別好,或許我可以……可以……”瑞貝卡一下子有點結巴起來,可以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后續,干脆直接硬著頭皮往下說,“雖然我只會放火球術,但我理論知識很好的!我計算能力也很好的!再說了,赫蒂姑媽最近這么忙,我卻除了勘察一下土地和幫大家燒荒之外什么都沒干,我覺得……”
看著瑞貝卡這緊張的模樣,高文忍不住笑了起來,看向赫蒂:“赫蒂,你的意思呢?”
“瑞貝卡的理論知識和計算能力確實很強,其實拋開施法能力這個最重要的項目,她的天賦比我都好,”赫蒂有點無奈地看了瑞貝卡一眼,“當然性格要能更穩重一點就好了。”
“我肯定穩重的!”瑞貝卡使勁挺著胸,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高文放在桌子上的圖紙,這讓高文不禁有點好奇。
于是他忍不住問道:“你對這個魔法陣很感興趣?”
“是啊,”瑞貝卡撓撓頭發,“其實很久以前我也想過,要是能讓那些艱深的魔法變得更簡單就好了,如果能讓施法變得簡單,說不定我也能放出除了火球術之外的法術……這個法陣給我很大啟發!”
高文頓時直直的盯著瑞貝卡,這一下子把小姑娘看的毛骨悚然的。
但幾秒之后,高文卻笑了起來:“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瑞貝卡喜出望外:“真的?!”
“當然是真的,”高文順手從桌子下面抽出另一張紙,那是他對“鐵匠鋪”的一個粗略草圖,“就按照這個規模,讓整個院子都可以作為‘魔網’的覆蓋范圍,同時在這里先建造第一批熔爐。繪制法陣需要的材料你可以從山中寶庫里取,那里都有現成的——雖然這個法陣規模很大,但卻是一個‘基礎法陣’,我相信寶庫里那些現成的魔導金屬和菲利普騎士從坦桑鎮帶來的石英砂足夠你用了。
“這個實驗性的魔網,就叫做魔網一號吧。”
被委以重任的瑞貝卡歡天喜地地離開了,赫蒂則繼續去忙著指導那些剛剛抵達營地的農奴和平民搭建帳篷,大帳中一時間只剩下高文和琥珀倆人。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半精靈小姐上下打量著高文的神色,“當初從那個老國王手里拿到文件的時候都沒見你這么高興過——是因為調.戲曾曾曾……曾孫女很有意思么?”
高文:“……”
這貨說話好聽點能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