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這邊話音剛落,高文就唰一下子轉過頭直勾勾的盯著她,直把這個半精靈盜賊看的渾身發毛:“你……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高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外星生物:“你為什么會認識一個德魯伊?”
“我憑什么不能認識一個德魯伊!”琥珀叉著腰理直氣壯,“我多少是半個精靈好么——普天之下所有德魯伊派系都起源于精靈你沒聽說過啊?”
這句話但凡是別的哪個尖耳朵說出來也就罷了,但這個精靈之恥說出來那是真沒一點說服力,高文上上下下打量著仍然保持理直氣壯臉的盜賊小姐,半晌才憋出一句:“是以前偷過人家東西所以被記恨上了,讓人滿世界追殺的那種認識么?”
“你這是侮辱我人格我跟你講!”琥珀頓時炸毛一般地蹦起來,“我偷東西怎么可能被人發現!”
高文:“……”
總感覺這貨反駁的角度有哪不對。
不過雖然嘴上質疑著,但看琥珀那言之鑿鑿的樣子,這家伙竟好像真的認識一個德魯伊,而且她還跟個推銷商一樣介紹起來:“我跟你們說啊,我認識那家伙不光是個德魯伊,還是個學者型的德魯伊,什么東西都懂一些的那種,他的德魯伊派系是根正苗紅的‘林木之心’,特別擅長的就是對付動植物,絕對可靠……”
高文終于相信了這家伙的說辭,不過他并沒有詳細追問琥珀與那位神秘德魯伊是如何認識,以及對方的姓名來歷等等細節——現在就問這些顯然不太禮貌。在聽完琥珀的推銷詞之后,他只問了兩個問題:“你現在還能聯系到他么?如果能聯系到,你要多久能把他帶來?”
“聯系好說,雖然世人都說德魯伊深居簡出不好找,但我認識那家伙的活動范圍很固定,就在南境一帶,至于說多久能帶來嘛……”
琥珀一邊說著一邊不斷給高文使眼色:“我去找他的時候倒是可以一路暗影疾行,但回來的時候恐怕就只能老老實實趕路了,我們倆能走多快取決于交通工具,交通工具,你懂唄?”
高文立刻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大手一揮摸出幾個銅板塞她手上:“去買雙新鞋。”
琥珀瞪著眼睛:“……不帶你這樣的!而且你怎么說也得給我點錢用來給人家當定金吧?哪怕是熟人介紹也得掏雇傭費的好么!”
“你早這么說不就得了?”高文只是跟琥珀開個玩笑,畢竟看這姑娘上躥下跳的樣子很有趣,但玩笑開過之后還是得認真對待的,他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摸出了一些壓制成統一大小的金銀細條,“拿去吧,把這事搞定——剩下多少就都是你的。”
琥珀頓時喜笑顏開地接過了那些亮晶晶的寶貝。
由于鑄幣所需的工作還沒準備到位,“塞西爾制幣”仍然只是個概念中的東西,因此高文臨時讓工匠將寶庫中的一些金銀制成了這種碎金碎銀用來和外界交易。
這種做法在這個世界并不稀奇——以貴金屬作為直接流通的交易籌碼,而且商業體系還很原始的中世紀,純度達到一定程度的金銀本身就是貨幣,很多時候將金銀制成硬幣只是為了便于攜帶、驗看和統計而已,但商人們同樣也接受直接的金銀交易——只不過這種交易就多了個查驗成色和稱量計算的過程,因此在直接用金銀購買貨物的時候,價格都會稍稍提高一些。
當然,這也是在貴族們的“貨幣信譽”仍然夠用的前提下,如果有朝一日貴族們在金銀幣里摻的雜質達到能夠刺痛商人的程度,那么非官方的金銀塊就會反過來超過皇室和公爵們發行的貨幣,成為主流的交易物,而如果你用金銀幣來買東西,反而會價格更高。
這也是為什么商業之神的徽記會是一個天平,而天平兩端分別放著一把鐵剪和一只眼睛——鐵剪與天平都是商人隨身攜帶的東西,前者用來剪開金銀制成的條塊,后者則用于稱重,而眼睛,那便是一個好商人必須有的、能夠看出金銀成色的好眼力。
其實如果不是高文多少有點強迫癥,非要鑄造精致而且有特色的金銀幣的話,他完全可以用更簡單粗暴的方式來“鑄幣”——將金銀鑄成圓棒,然后直接切成薄片,再在上面用鋼印打上塞西爾的徽記即可。安蘇536年的西境公爵為了省時省力以及減少支付給工匠的成本,便用過這種方式,而那一年的西境金銀幣也被戲稱為“吝嗇鬼的買路錢”——因為當時的西境法律規定,所有進入西境的商人都必須將隨身三分之一的貨幣兌換為西境金銀幣,并且在經過任何關卡的時候都必須用這種劣質的金銀幣來結算。
這個世界的貨幣與經濟就是這么神奇。
琥珀歡天喜地地離開了,這位半精靈小姐幾乎是飄著從大家眼前跑開的,這讓赫蒂不由得深深憂慮起來:“她該不會帶著那些金銀跑掉了吧……”
“攜款潛逃么?”高文嘀咕了一句,然后深深認為那個精靈之恥說不定真能干出這種事……
算了,這時候還是稍微相信一下她吧——反正也沒別的指望。
整個營地還能找出第二個號稱認識德魯伊的人么?
而等到琥珀離開之后,高文便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的開墾項目上。
那位名叫諾里斯的老農夫一直安靜地低著頭等待,既不像一般的貧民那樣在這種情況下搖晃身子、東張西望,也沒有貿然開口,仿佛一直在等著高文問話。
“這片地還有什么問題沒有?”高文問道,“只要是可能出現問題的,都最好能盡早說出來。”
“非要說的話,就是地勢高于河灘一些,水渠難以直接引水,還得從上游挖渠或者打井,”諾里斯回答道,“不過也有好處,如果發生暴雨之類的事情導致白水河上漲,倒是不用擔心農田被淹沒掉。”
引水……如果有抽水泵或者類似的提升機械便可以方便解決,或者用這個世界的“特色技術”,找個水元素專精的法師過來澆地,但顯然第二條路是不靠譜的——營地進入正軌之后,赫蒂要忙的事情只能越來越多,她不可能再有機會跑過來當個人力水泵,而雇傭一個正式法師過來負責澆地……這哪怕是北方的紫羅蘭王國或者南邊的精靈們都干不出這種奢侈的事兒來,再說了,即便塞西爾家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又有幾個法師愿意來到田間地頭干這種“低賤人才會干的臟活”呢?
他們寧可拿著少一倍的報酬,去國王和大貴族的城堡里為宴會放煙火,好取悅那些嗑魔藥嗑的臉色慘白不人不鬼的貴婦人和貴族小姐們。
所以高文第一時間打消了找個法師來當人肉水泵的念頭,轉而從機械的角度去考慮解決之道——當然,如果是按照這個世界的一般規矩,貴族們解決此類問題的一般思路都是找更多的農奴去干活,但對于高文而言,把人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實在是太過奢侈了。
這時,一個古老而有效的機械浮現在高文腦海中:“你們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叫做水車的東西?”
赫蒂、諾里斯和菲利普騎士三臉懵逼。
果然沒人聽說過這種東西。
高文看著赫蒂:“有紙筆么?”
得到紙筆之后,高文開始勾勒一幅簡單的草圖。那是一個很高的車輪狀事物,用輻條支撐,在“車輪”的外緣則固定著整齊排列的傾斜圓筒和木板結構,而在這個“車輪”的一側,則畫著一條延伸出去的水槽。
由于時間有限,他只畫出了這個水車的一部分結構,而且是一幅草圖,但這個簡單而神奇的機械有著驚人簡潔的原理,只要稍微解釋即可:“這個東西就是水車,河水從下面流過,沖擊這些木板,帶動水車旋轉,然后水車就會把灌滿水的筒帶到上面,水被注入到這條水槽里,這個過程不斷循環,水就被提到了高處。具體能提多高,則取決于水車造的有多大,只要材質撐得住就行。”
說著,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個只是草圖,原理也很簡單,在這個基礎上可以有更多的型號……”
赫蒂此刻已經完全顧不上說話——她完全被這個簡單而不可思議的東西給吸引住了目光。
只需要簡單的推理,她就能看出這個機械是絕對有用的,然而在看到這幅草圖之前,她真的從未想過世間會有這樣一種東西:
它不需要人力,也不需要任何超凡力量的參與,它可以晝夜不停地工作,完成需要很多農奴才能完成的工作,而推動它的——是大自然的力量。
她突然從這個簡單的機械中感受到了“美”,一個本來和那粗苯原始的結構毫不沾邊的字眼。
然而高文還是在嘆氣:“只可惜這邊沒有竹子,否則造起來就簡單多了……”
赫蒂一時間沒聽清:“啊?您剛才說什么?”
“不,沒什么,”高文擺擺手,“關于這個機械,你們還有什么想法沒?”
赫蒂剛想說這是個天才般的設計,卻看到旁邊的諾里斯拿起了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勾勾畫畫起來,這位老農一邊勾畫著一邊說道:“直接把它造在白水河邊會很受河水的影響,旱季的時候就不能用了,要是能在旁邊另外引一條渠,旱季的時候……”
注意到周圍突然安靜,諾里斯這才激靈一下子反應過來,緊接著惶恐地把筆扔開,渾身發抖地退開:“老爺,我只是……”
然而高文說的話卻大出他的意料:“你會寫字么?”